还没等我缓过神儿来,我妈拎起柜盖上的茶缸子,那茶缸子里还有水,直接就朝我爸砸来。
我顿时就怒了,我爸就剩下一口气悬着,随时都有可能死,这时候还有心思干架?
我已经忍无可忍,替我爸挡了一下,怒道:“干啥?”
“你说我干啥?小杂种,你还敢和我对着干了?”我妈那粗狂的嗓门子在屋子里炸开,眼里含着恨:“他不是找那精神病吗?我让他惦记,死也不快点!他不死,我送他死去……”
“我看你才是精神病!”我气的脑瓜子充血,这事怎么又和我姑扯到一起了?
我妈没闲心理会我,把我推了个跟头,唾沫星子横飞,涨红了一张脸,指着我爸的脑瓜子咆哮道:“你TM赶快死,早死早利索,下特么阴曹地府琢磨那贱人吧!最好你把她领走,你们到十八层地狱双宿双飞!”
这话越说越离谱了!我来不及阻止,我爸这边一口气再也没上来,临死之前脸上还挂着怒,嘴巴张着,好像还想说句话。
我爸就这么没了,说起来挺有意思,我爸其实是被我妈气死的!
见我爸真的去了,我妈浑身那彪悍气势忽然就没了,一哆嗦,直接扑到我爸身上扯着嗓子嚎,“得利啊,死鬼,你咋把我扔下了,这辈子你对不起我啊!我话还没说完呐……”
我静静的看着他们,这就是我的父母,吵了一辈子的父母!临死了,又吵了一架。
这时六居领着女鬼进屋来,太阳还没完全出来,六居在村里荷塘摘了一片荷叶盖在女鬼头上。
我妈正哭着,回头瞧了一眼,可能是看见屋子里无缘无故的悬空飘了片荷叶,直接吓得妈呀一声,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妈死不了,我早就断定,像我妈这么血气方刚的女人,起码能活到九十九。
于是,我也没理会她,静静的看着我爸那一把老骨头,看着真瘦小,我爸也就一米七那么高,现在死了,看着更短了!四岁以前我觉得我爸特别高大,小爷站在他面前,头仰的快成为九十度角了,那黑色的裤管那么长……那时候我爸经常偷着给我和我姑几块水果糖吃。
也不知为啥,我的肩膀忽然抖起来,六居拍了拍我肩膀:“老弟,节哀,凡世有八苦,免不了的,丧事哥和你一起办,让你爹走好。”
我平复了一阵心情,把女鬼送进我姑的房间,把窗帘关的严严实实,又把门锁上,这才出来给我爹办丧事。
我姑还是没在家,而且,王甜甜怎么也没在家?我顾不得这些,家里特别忙,我爸一辈子老实巴交,活着的时候就得罪过一次人,就是把王宏伟的坟给撅了,可能村里的人也没真的记恨他,都来给我爸吊唁。
我妈缓过神儿来之后,就不再哭了,接待着村里这些人,村里人随礼份子钱都比较少,二十三十的,都交给我妈。
我妈乐呵呵的,等灵棚竖起来,她在院里坐着,和那些老娘们儿唠嗑,东家长李家短的,隔壁屯子谁家老爷们儿爬上哪个寡妇炕上去了,殊不知她现在也成了寡妇。
我主要的任务是跪在灵棚里,头上系着白绫,谁来给我爹磕头,我再给磕回去,这叫还礼!
让我没想到的是,王春红那娘们儿还有脸见我,也来给我爹磕头,由于角度问题,我和她面对面的跪着,她磕一个头,我便还回去一个。
她一共磕了五个头,我一个一个的还,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恍恍惚惚的,王春红居然眼泪汪汪的看着我,小声说:“浩浩,你别难过。”
我瞧着她那张小脸,没说话!
她见我没理会她,起身又跪在我身边,小声说:“我陪着你一起还礼。”
“滚犊子!有多远滚多远!”我当即怒了,在我们东北农村,还礼这事儿得儿子干,若是娶了媳妇,儿媳妇也得跟着一起还礼。
她特么把自己当成啥了?我要谁,都不会要她!当初还没和劳资分手,就和盖世界搞到一起去,给劳资带绿帽子,威胁劳资,找人揍劳资!
如今她自己也不嫌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