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色难看,眼底露出些许不忍跟心痛。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皱眉柔声说道:“德妃,你先回杨子宫,朕稍后过去看你。”
哪知道,德妃并不答应,只管又将儿子的尸体抱的紧紧的。
离得最近的许楚见状,心里也是难受的很。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她见得太多了。每每白人送黑人之时,就更让人深感悲戚了。
她抿唇叹息,须臾之后小声劝说道:“娘娘要节哀,此时最重要的就是要帮三皇子伸冤,早日查到凶手以慰三皇子的在天之灵。”
德妃见她手持镊子跟验尸刀,再看她的模样,当即惊恐的拖拽着自家儿子的尸体摆手道:“你滚开......滚远点,休要碰本宫的儿子......”
皇帝见她如此魔怔,心里虽然悲痛,可也只能冷声训诫道:“德妃,你这是作甚,莫要妨碍三法司查案。”
德妃闻言,看了他一眼,眼神哀戚的说道:“皇上,难道三法司再没有旁人了不成?且不说臣妾知道,那凶手就是靖安王,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就说此时臣妾退一步,让人再查此案,那也不该让这个剖尸之人来验看桓荣啊......”
“皇上,桓荣死的何等悲惨,难道您还忍心让他死无全尸,死后还要被一个女人亵渎侮辱?”德妃说着,就深深的在地上磕了头,那白皙的额头瞬间就被碰的鲜血直流。然而,她却好似全无知觉一般,死命的求着,不顾仪态不顾脸面甚至毫无章法的恳求。
皇帝蓦然一瞬,声音嘶哑低沉道:“朕已经说过了,就算是许大人查案,也不可解剖桓荣的身体......”
哪知道德妃听了这话,毫无松手之意,她双目通红道:“皇上,大周上下,包括咱们后宫众人,哪个没听说过许大人的名声。她若真解剖验看桓荣,那该如何?”
“桓荣素来与靖安王有旧仇怨,当初桓荣因酒后失德接连逼死几名宫婢,此事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场意外罢了。桓荣身为皇子,如何不能让几名贱婢伺候了?可是,靖安王却不依不饶,非要追查到底,最后更是让皇上亲口废了桓荣的皇子之位。”德妃一边说,一边讥笑道,“如今呢?传说中洁身自好的靖安王,却奸污有夫之妇,还杀了撞破丑事的桓荣,您让臣妾怎么想,怎么能让靖安王的准王妃再查看桓荣的身体?”
“不说她怎么验尸,万一日后她寻个替罪羊,那又该如何?”
此时的德妃,就好比是被逼入绝境而奋起的人,恨不能现在就将靖安王绳之以法。就算是剥皮剔骨,都难解她心头之恨。
“桓荣在宫中,除了靖安王这一个仇敌,旁人还有谁能要他性命?就算有人有心害他,又怎能用皇上御赐的短剑杀了他?”德妃指责之声几度哽咽,字字啼血,哪里还有嫔妃迤逦模样?
那短剑,是皇帝于萧清朗南行的饯行宴上亲自赏赐的,而曾出席当日饯行宴的四妃之一的德妃,自然认得。更何况,当时为彰显皇家兄弟友爱,出身将门的皇后娘娘还特意解释了一番那短剑的来历,以示当今对萧清朗的看重。
偏殿之内,寂静无声,唯有柳芸的抽泣声,还有德妃的责问声。一时之间,竟然让人无力反驳,就算是许楚此时也只能抿唇不知从何处为萧清朗辩解。
皇帝随着她的责问,神情也越来越差,脸色黑沉如墨,眼底悲痛夹杂着震怒汹涌不止。那也是他的儿子,纵然贬为庶民了,却也是皇权之下行的帝王之术罢了。储君之位,不可动摇,桓荣当初一则犯了宫中大忌,的确有违背律法之处,可更深的原因却是他私下里结党营私欲要在朝中升起风波。
所以两项相加之下,就有了他那句“皇子犯法与庶民”之言,自然也有了大周有史以来第一位被贬为庶民的皇子。可是,就算放弃了桓荣,他心底里也是惦记着他的,否则又怎会暗中派人护送他到冀州,又几番派人告诫冀州上下官员恭敬行事?
而这次,他默许太后召桓荣回京贺寿,未必也不是自己心软了,欲要给这三儿子一个机会。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没等他寻太后千岁宴的时候恩准桓荣重回京城,就先听到了桓荣被杀的噩耗。
但是,他又能如何?
死的是他的亲子,可是最大的疑犯却是自己自幼看护长大的三弟。更何况,他内心深处,对此事也是有怀疑的,只是到现在毫无头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