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一答间,冉成林倒没有倔强争执,很快就都说了。
高行止闻言踹了一脚:“嘴里还没几句老实话!你做太守是受了孟家的提拔恩惠,那你在做太守前,还受了裴家的提拔呢!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老实说,到底是为什么孟家要对付裴谢堂?”
“裴家对我也算提拔?”冉成林闻言抬起头,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不屑:“冉家对他有救助之恩,他对我的提拔,就是让做个管簿?”
还是这个心结呀。
裴谢堂心底叹了口气,盯着冉成林看了半天,半晌才开口。
“你会什么?”
冉成林一愣:“我会什么?”
“是啊,文韬武略,你但凡能说出一样你会的,我就承认泰安王爷处置你处置得不当。”裴谢堂冷笑。
冉成林脸色猛地白了:“我什么都不会又怎样,我是他的舅子。”
“冉成晋也是泰安王爷的舅子,为何不见泰安王爷薄待了他,泰安郡主对不住他?”裴谢堂蹲下来与他平视:“你不愿意承认你自己无能,就只好将一切过错都推给别人。其实,冉成林你很自卑,你的兄长跟你同出一门,可他渐渐平步青云,就显得你格外平庸。谁的目光都看他,你不满,你郁闷,但你改不了。所以,你只好恨他们。”
“你恨冉成晋,恨他比你有本事。”
“你恨裴拥俊,恨他为何不像对待你的兄长那样多加栽培你。”
“你恨裴谢堂,恨她得到了年纪轻轻就手握重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你怨天尤人,就是不敢怨恨你自己,你连自己都不敢面对,你还想爬上高位?你确定当你坐到你兄长的那个位置,千军万马来袭,你不会吓得尿裤子吗?”
说到后来,已是极尽嘲讽。
冉成林的脸色一点点的变白,裴谢堂的每一句都说中了他心底藏着的念头,让他很难受,就像是被人剥了个赤条条,丢在污水里涮了好几下,自己都把自己恶心到了。
“你闭嘴!”
“你懂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不甘心!”
他终于咆哮了出来,吼了出来:“他们个个都觉得自己了不起,个个都看不起我。裴拥俊给了我一个管簿,就觉得对我有恩,日日训斥我;我大哥呢,他天天都在我跟前炫耀,总说裴拥俊多好多好,那个裴谢堂就更可恶了,直接无视我。凭什么?我也是人,凭什么这样对我?”
裴谢堂听得很是失望。
她低声道:“你说泰安王爷不栽培你,可他栽培你的时候,你觉得他是训斥你;你说冉成晋在你跟前炫耀,在我看来,他是想让你奋进。至于裴谢堂……”
冉成林冷笑:“又怎样。”
“没怎样,她是真的不想理你。”裴谢堂眯起眼睛:“对于一个是非不分、忘恩负义的人,她没什么好感。但你应该感激他,你以为凭着你那点小把戏,在她跟前能瞒得住多久?不过是念着那点情意,纵容你一二。”
“纵容我?我现在还活着,她呢,”冉成林面容狰狞:“她下地狱了,哈哈!”
“是吗?”裴谢堂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得更清楚:“你活着跟狗一样,有意思?”
“那我至少活着。她有什么好下场,现在东陆哪个人提起她,会敬佩她是英雄?在他们眼底,她是个卖国贼,是个杀人犯,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哈哈,你尽可以痛骂我,我就是现在死了,我是贪官,我贪了,享受了,无所谓!她有什么?知道什么人最可悲吗?就是她这样的,为了国家尽心尽力一辈子,到头来,狗都比她好!”冉成林大笑:“她连我一个贪官都比不得,我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痛快得不得了!”
“疯子!”高行止忍不住呸了一声。
裴谢堂倒是笑了:“哦,如果是这样,你恐怕要失望。”
冉成林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不觉得,你这次被人爆出来贪污,有点太巧了吗?”裴谢堂微微一笑:“我实话告诉你,是我做的。”
“你想替她翻案。”冉成林惊呆了。
裴谢堂点点头:“不错,裴谢堂至死都有人会为她洗雪冤屈,你看不起她,你又有什么?你死之后,不会有人替你收尸,等待你的,只是满山的野兽。”
“你是谁?”冉成林迷惑起来,望着身边的高行止,又看看她:“你有什么本事能做这些?”
“表舅舅,我有没有本事,你不知道吗?”她附过去,在冉成林的耳边说:“多谢表舅舅帮我这一次,等你到了地下,一定要记得去跟我爹娘说一句对不起。否则,我就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你做了这些错事,冉家早已不认你,无人会将你列入族谱,无人供奉,你就是个孤魂野鬼,直到魂飞魄散。”
冉成林愕然瞪大眼睛,闷哼一声,缓缓倒地。
在他的心口上,插着一柄匕。
裴谢堂缓缓收回手,看了看来路:“走吧,他们过来了。”
一行人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草地上冉成林渐渐僵硬的身体。追上来的人瞧见了,脸色顿时大变:“马上入京,将此事回禀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