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该忠君爱国,如今国家需要我,我却耽误于此。”朱信之低声说:“我对不起东陆。”
话语未必,仰头又喝了一杯。
他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上第二杯,摇晃杯中酒,他说:“我执着的要将你带去西北,西北危险,我将你的生死捆绑在我身上,我也对不起你。”
说着,又喝了一杯。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裴谢堂心头俱痛,按住他继续倒酒的手,正色道:“我随你去西北,是心甘情愿。”
“我至今无儿无女,辜负母妃对我的期望,我对不起母妃。”他推开裴谢堂,又喝了一杯。
“还有父皇。我答应过他,此生为他分忧,永不言悔。但我没做到。”
“嗯,还有你爹。”他醉眼朦胧的看着裴谢堂。裂开唇笑得很难看:“成婚的时候,我答应他,要一辈子都保护你,我没做到。”
“你看,我什么都没做到。”
到得后来,已是无人能劝解。
裴谢堂只得坐下来,坐在旁边无言的看着他。
走入这个人的生活,才觉他心底压抑着很多。她不由自主的轻声说:“王爷,你总把所有人的希望都压在自己身上,不累吗?”
“累。”他醉了,可是,仍然很坚定的回答她:“可是,我是男人。是男人,就得肩负起家国,肩负起父母的希望,肩负起妻子的人生。如果什么都不想做,九泉之下无颜面见祖宗,登高望远,无颜承受百姓膜拜。”
裴谢堂心头一震。
随后,她伸手拿过他的酒杯,自顾自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你说得对。”
她有什么资格劝解朱信之呢?
她不也把所有人的希望压在自己身上吗?
从前,是西北军民的性命。后来,是裴家的兴衰荣辱。现在,是洗雪冤屈,是裴衣巷的未来。她累吗?很累,为了泰安王府那块牌匾,她无数次咬着牙挺过生死,为了父辈的荣耀,哪怕再心有向往,最后仍旧选择披甲上阵。她后悔吗?不,她不后悔!
归根究底,她会爱上眼前这个人,都是因为两人的一路人。
朱信之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睛看着她,她笑:“你醉了,所以我不怕告诉你啦,我很累。我从前最喜欢约上三五个好友喝酒,喝完了酒后,什么束缚都解开了,我不怕人笑话,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那才是我自己。”
“敬自己!”他举杯。
她碰杯:“敬我们!”
两人哈哈大笑。
重生以来,裴谢堂第一次喝醉了。两人像疯了一样,一个没了平日里端着的架子,一个解放了压抑着的天性,仿佛第一次认识,把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说了,最后搂着回了房间,倒床后揪着彼此褪去衣衫,又是一番缠绵。
第二天醒来,四肢交缠,满身酒气,裴谢堂一睁开眼睛,朱信之就戳着她的脸颊笑话她:“酒鬼。”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裴谢堂挺着腰板很是硬气的说:“好意思说我。”
“起来吧。”朱信之好笑的推开她:“我今日要出门一趟,去刑部拜访韩致竹,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回娘家去看看谢大人。”
“我爹怎么了?”裴谢堂不解。
朱信之一边穿鞋一边说:“还不是你惹下的祸患?昨天遇到谢大人才知道,你家里那位二姑妈不是把女儿嫁给了曲雁鸣吗?曲雁鸣跑没了影子,人送到曲家后就一直独守空房,你二姑妈气不过,昨天跑到谢家去将谢大人痛骂了一顿,将谢大人气得险些病了。”
谢沐元还敢去谢家闹?
裴谢堂沉下脸来:“我知道了。”
真是给谢沐元一家人脸了,先是算计她,如今算计不成还敢跑到爹跟前去告状!
朱信之回头看她,瞧见她这幅狡猾的狐狸样子,不由心头一跳,忍不住开口嘱咐:“悠着点,小人难防不说,总归是谢家的亲戚,闹僵了谢大人脸上也不好看。”
“你放心去吧。”裴谢堂伸了个懒腰:“很快,她就不是谢家的亲戚了。”
朱信之摇摇头,没说话,自顾自的推门出去了。
到了晚点,他亲自送裴谢堂回娘家,目送裴谢堂进了谢家大门,才嘱咐马车去往刑部。
一进谢家,裴谢堂的脸就变了,跟身后的篮子和雾儿说:“篮子,你去请祁医女过来,雾儿,你帮我去打听打听陈家的事情。”
两人一头一尾忙开,她这才收敛了心神去主院看望谢遗江。
谢遗江还真是病了,可见被谢沐元气得不轻,听闻她来了,撑着做起来责备:“成阴,你怎么回来了?出阁的女儿不能总回娘家来,让人看见了,难免议论纷纷。你就不能好好听爹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