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沉吟了片刻,便道:“樊氏的钱仍旧是让樊氏自己来还,但谢氏如今已经被休弃,那笔钱她也没拿给陈家人用掉,而是在赌场上挥霍了,陈家人亦不应该承担她的过错。这样吧,谢氏出嫁时谢家也有商铺庄子给她做嫁妆,虽说就一铺,也聊胜于无,本衙做主,这笔钱就还给赌坊。不过!”
他说着,脸色一沉:“虽说赌坊卡着聚赌的律令,终究闹大了产生的影响不好,翻倍惩罚过重,有高利之嫌。本衙做主,樊氏、谢氏仍旧偿还赌坊银钱原数额,二人均担。因樊氏已卖了商铺庄子,赌坊从她那儿拿走了四千六百两,剩下的就由谢氏偿还。但你们赌坊打了人,又擦了律法的边儿,本衙亦要惩罚,着赌坊罚款三千白银,整顿三月。”
“大人英明!”樊氏悠悠醒转听了这话,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只是担心赌坊不肯,忐忑的看了过去。
那宴老板却坦然的接受了:“是!草民愿领!”
这一下,目的是真的藏都藏不住。
朱信之和裴谢堂对望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遗江在一旁也是舒了心:“成阴,多亏了你,要不然今天这事真是不好交代。”
“无妨。”裴谢堂微笑:“爹,你回谢家还是去宫里跟陛下请罪?”
“请罪?”谢遗江一愣。
裴谢堂点头:“爹今日没去早朝,官员无故旷朝,难免会被御史记上一笔。虽说是事出有因,可这因……”她含蓄的瞥了一眼樊氏:“若连家事都治不好,如何能治国事?”
谢遗江立即一颤,拱了拱手,快步的去了。
朱信之站在裴谢堂身边,扶着她没受伤的手:“怎样,伤口疼不疼?”
“不疼。”裴谢堂摇头,“祁蒙的药很好,睡了一觉起来今早都有力气折腾了。”
朱信之闹了个大红脸,无奈的瞪她:“下次别胡闹,对你身子不好。”
“不胡闹。”裴谢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起来,咱们都出来好半天了,早上吃的那点饭早就甩到了月亮去。王爷,我们一会儿不回王府,去府外吃点别的吧。一品斋、宝盛斋我吃腻歪了,听说临水河畔新开的坊市里有几家酒楼还不错,我们去尝尝?”
“依你。”朱信之纵容。
两人说说笑笑的出了京兆尹府,看热闹的人也都散去,樊氏急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那许多,扑通就跪在了裴谢堂的跟前:“王妃,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我又不是大夫。”裴谢堂微微一笑:“你该去药房。”
那樊氏满面悔意:“皮外伤都没什么关系,如今我已身无分文,要是王妃不救我,我就活不下去啦。”
“你想我怎么救?”裴谢堂好笑:“莫不是要让我跟爹说说情,让爹再迎你进我谢家大门吧?”
这话还真是说中了樊氏的心声,她满面希望的抬手:“可,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裴谢堂柔和的看着她,但说出来的话一点情面都没给樊氏留:“没听说哪家府邸还迎了下堂妻回去的。你这一回去,让谢家的女人们可怎么想?大家都会说,原来谢家的规矩就是摆着看看的,不管犯多大的错,哪怕被休了,求一求就能回来,以后谁还把家里的规矩当一回事,我爹还怎么治家?”
“你要见死不救吗?”樊氏听了,倒是想起自己面前这人根本不是什么善类,自己就是被她整出谢家的,不由眼中狠。
裴谢堂狐疑:“见死不救,嗯,你死了吗?”
“……”樊氏一呛,说不出话来。
裴谢堂指着京兆尹府前的石狮子:“看到那石狮子了吗?大理石雕的,格外坚硬,你用力一撞肯定头骨崩裂,马上就死。那时候,你就知道我救不救了。”
樊氏顺着她的手看去,森森衙门不由让她一颤。
她就是说说威胁裴谢堂,哪里敢真的做?
裴谢堂早料到樊氏格外惜命,拍了拍手,好整以暇又一副好人样的弯下腰在她耳边说:“你如今孤苦伶仃,是你自己找的,我爹帮你已经够多了,别给他心里添堵。你要真觉得没了银子活不下去,我给你指条明路。”
“什么明路?”樊氏确然已没了银钱,像她这般挥霍无度,艰难的日子是过不下去的,犹如抱住了救命稻草急急的问。
裴谢堂抬手一指京都大道的尽头:“那儿。”
樊氏看过去,有些糊涂。
就听裴谢堂一字一句说:“东宫里不是还住着你的另一个女儿吗?你是她的生母,她还能真的丢下你不管?你别的都不用做,往那东宫门口多坐一会儿,准管有人给你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