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低下头,就瞧见陈珂的掌心里黑了好大一块,他嗅了嗅,是墨汁的味道。
陈渊立即蹙起眉头。
蔡明和道:“按照这墨汁干涸的程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爹在入狱前后曾经写过一封很长的墨宝。他被抓到了,不想着如何脱身,却留下了一封墨宝,是为什么?我想,那一定是为了保你的命吧?你爹宁愿死都要你活着,你若一直不说,连个功都拿不到,岂不是辜负你爹的一番心意?”
陈放也在哭,只是,他终究不是二房一脉的子嗣,闻言暴怒:“我二伯死了,你们刑部却在这时候前来逼供,是何道理?”
关于陈家的那个秘密,他也知道,当初陈昭派遣他们兄弟二人前去泰安王府办事的时候,因为没料到会生这样的意外,长辈们将一切都告诉了他们。
如今陈珂死了,这秘密顿时就压在了陈放的心头。
他怕呢!
要是陈渊当真受不住诱惑开口,等待他们陈家的,就绝不是一个刺杀淮安王爷那么简单的罪名,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宣庆帝若知道了那个秘密,非把他们陈家的人杀得片甲不留,一泄心头之恨!
陈放想到这儿,忍不住抖了抖,拉了拉陈渊的衣带:“兄长,你可千万别糊涂,听信了蔡明和的鬼话。他根本就不安好心。”
陈渊不答。
他比陈放聪敏太多,只看了一眼陈珂手上的墨宝,他心中就有了数。
是的,爹刚刚写过什么东西,然而,刑部去抓人,那东西没搜到。爹既然甘愿入狱,却又偏偏写了什么,断然就没交给大伯的道理——换句话说,爹是在防备大伯,害怕大伯要拿他和自己的命当棋子舍弃,故而留了后招,逼得大伯不得不为他们周旋呢。
只是谁也没想到,大伯还没来得及动作,爹就死了!
不,大伯动作了!
陈昭采取行动了,他的行动不是救爹出狱,而是害怕爹会泄露秘密,故而杀了爹!
陈渊双眸寒光大盛,他盯着蔡明和,一字一句问:“陈太保在何处?来过天牢吗?”
“来过。”蔡明和含糊的笑,现在人都还没走呢。
但他不说。
陈渊身躯一震摇晃,双腿软,一屁股坐在了茅草上,刹那间只觉得五雷轰顶。他的爹死了,确实是死在陈昭的手中!
他闭了闭眼睛,从前在陈家的事情一幕幕在脑中闪过——
一会儿是爹跪在祖宗祠堂前誓的样子,那会儿他还很小,爹不知为何放了错,被大伯责罚,祠堂的地板很硬,爹跪得膝盖都青了,大伯冷着脸说:“陈珂,你要知道,我和我娘留你在陈家,是要你挥你的价值,而不是任由你胡来。你如此这般任性妄为,我实在难以容忍,这样的错误,我不想你再犯第二次,否则我定杀你。”
一会儿是祖母满面鄙夷的看着爹:“那贱妾生的种,都跟那贱妾一样不知好歹。”
陈渊知道祖母口中的贱妾是谁,那是祖父最爱的女人,是爹的生母。祖母素来看不起爹,甚至憎恨爹,连带着他都一起憎恨。
一会儿又是爹郁闷的在府中喝酒,醉眼迷蒙的搂着他:“儿啊,你要争气,将来建功立业后,远远的离开陈家吧。”
其实,一直以来,爹和自己在陈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他无法想象,爹如今死了,娘在陈家要如何过日子,陈家不拿他们当人,他若出不去这牢笼,陈家如何会善待母亲?
他不得不屈服。
许久,陈渊睁开眼睛,看向了蔡明和,眼角的余光却是扫向了陈放。
蔡明和立即会意,陈渊松动了,只是碍于陈放在这里,他不能说。
蔡明和起身:“既然你们都不肯说,那也无妨,我刑部不会强人所难。先前两位少爷都受了些苦楚,方才陈太保也说了,你们的罪不是什么大事,我等再关你们十一二天,还得乖乖放出去。他不要求我立即放人,只是求了个人情,让我对你们好一点。”
“来人。”蔡明和扭身吩咐。
很快,四个狱卒出来,蔡明和道:“两位少爷住的地方委实不像话,给他们换个地方。这地方小得睡不了人。”
狱卒应了一声,上前拉开了天牢的门。
两个狱卒一人扭一个,很快,将陈家两位少爷从天牢里请了出来,单独关押到别的地方。
陈放心中觉得奇怪,然而,见蔡明和并未跟过来,到了牢房门口,他被推进了房间里,紧接着落锁后,隔壁牢房也是一样的落锁声,显然陈渊也被送了过去。
“渊哥。”陈放喊了一声。
陈渊的声音闷闷的:“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