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气挺足,哦……想着你的银行卡呢?现在几点?临近年末,以你的警觉性,不会不知道一个单身女人半夜站在提款机前会怎么样吧?”
池澄做了个干脆利落的抹脖子姿势,欣慰地现自己戳中了某人的要害。赵旬旬抱猫的手一抖,刘胡兰般的表情松动了下来,成了李香兰。
“走吧。”他趁热打铁地说服她。
旬旬犹豫地说:“票还没开好呢。”
“你就这点儿出息,还指望谢凭宁给你报销?”池澄在她背后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见旬旬只是顺着他的力道往前挪了两步,讽刺道,“要不要我像你英雄救美的老公那样牵着你走?”
形势比人强,法制栏目里播出的午夜劫案考验着赵旬旬的意志,她随池澄出了餐厅,现自己被他领到了一辆没上牌的大众CC跟前。
“试试我的新车。”池澄把她塞进副驾驶座,眉飞色舞地说。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像是完全把女朋友刚被人强行带走的阴霾抛到了脑后。
旬旬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狐疑地问:“陪邵佳荃回来探亲,你买车干什么?”她的潜台词不言而喻,莫非他和邵佳荃这对孽障不打算在亲戚中巡展一圈后双双离开?
池澄皱了皱眉,“探亲?谁跟你说的?我不想留在上海看我老头的眼色,更不想再看他看后妈的脸色,就主动提出回到这边拓展华南市场的业务。他们求之不得,二话没说就奉上盘缠,恨不得我永远不要回去。”
“那邵佳荃呢?”旬旬不安地继续问道。
池澄顺理成章地说:“她要是打算和我在一起,当然会留下来陪我。”他把车开了出去,补充道:“当然,要是她跟别人走了,是走是留都和我没关系。”
我的天!旬旬心里摇摇欲坠的那点儿侥幸感也即将不保,恹恹地将头别向一边。
池澄看出来了,“你讨厌我,也想让我趁早走人?”他讥诮的表情让旬旬觉得自己和他凉薄的亲爹后母成了一丘之貉。
“这座城市又不是我的,你爱走爱留是你的事。”
“如果是你的呢?”
她不想与他纠缠于如此幼稚的问题,换个话题说道:“……我丈夫和你未婚妻的关系你也看到了,他们过去一定不是单纯的小姨和外甥,你怎么想?”
“我怕什么?”池澄不以为然地冷笑,“昨天我生气是因为他们偷偷摸摸地鬼混,把我当傻子看待。后来你非不让我教训他,我也想通了。好男儿何患无妻,她爱谁谁,何必勉强?”他说着又朝旬旬笑笑,神情偏如孩子般天真,“你说从长计议也是对的,分手没问题,但我不能白让他们给耍了。现在不如放任他们去,要是他们动了真格的,我就当着谢家老小的面把这事给抖出来,再一脚把她踹了,让他们奸夫淫妇双双化蝶。你说这样岂不是更大快人心?”
旬旬听了直想哭。不怪她如此谨慎,这世道,一个个都是什么人呐!
“说得容易,但人是有感情的,你和邵佳荃毕竟是已谈婚论嫁的恋人,你要是真心喜欢她,就不会这么洒脱。”
池澄说:“结婚又不是我提出来的。我是挺喜欢她,可她背地里留着一手,那句老话怎么说:你既无情我便休。难不成还不许我喜欢别人?你看,我就挺喜欢你的。”
“……”
“你比佳荃更像个真正的女人。她还跟孩子似的,平时恨不得有个人来照顾她,眼光也没你好。你送我的那条‘火车’我穿上之后挺喜欢。”
“……”
旬旬恨不得毒聋了自己,省得听他那些大逆不道的废话,然而他接下来要说的却又让她不得不竖起耳朵。
“不过,她倒也没有什么都瞒着我。早在刚认识不久的时候,她就提过,她曾经很爱一个男人,对方也一样,后来因为家里坚决反对才没了下文。我当时还想,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老套的剧情,没想到那个人是谢凭宁。他们还有那层关系,也就不奇怪了……是了,她也说过,他们一块收养过一只流浪猫,后来她走的时候,男的没让她带走,看来就是你包里那只丑八怪了。”
这个说法倒是与旬旬猜测的非常相近。如此一来,邵佳荃归来前谢凭宁的异样、公婆面上亲昵实则想方设法阻挠他们单独相处的态度、还有不爱宠物的谢凭宁为什么固执地养了这只猫……一切都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当然,这也完全可以解释三年前万念俱灰的谢凭宁迅速相亲结婚娶了她的原因。她就是传说中的炮灰,全世界观众都知晓剧情、就她还在自说自话的傻X女二号,通常要在大团圆结局时含泪目送男女主人公双宿双飞绝尘而去。
池澄不给她自艾自怜的余地,贱兮兮地又来撩拨。
“我又想起一件事,上次说要把钱十倍还你,说到做到。”
他说着就去翻自己的钱包。
“你看着路……”旬旬在车身陡然偏移了少许的瞬间惊呼出声,怒道,“搞什么!我不想陪你一起死!”
“你那么惜命,全世界都死了,剩你一个,有什么意义?”
“那也得活着才能去考虑!”
池澄掏出钱,单手递给她。
旬旬哪有心思陪他过家家,重重把他的手打回去,“不用!”
池澄甩了甩被她打疼了的手,挑眉道:“不用?也就是说你真决定把那条内裤送我了?我还是第一收到女人送给我的……”
“拿来。”
她粗鲁地抢过他手里的钱,打算让他马上停车,她自己回家,就算冒着深夜遇到变态的危险,也不比眼前的情形差到哪儿去。
就在旬旬寻找适合下车的地点时,才惊慌地察觉池澄开车走的方向已偏离送她回家的任何一种路径,这让她再度感到安全感的极度缺失。
“停车!你这是去哪儿?”她睁大眼睛看着身边的人,“现在就放我下来。”
池澄用电视剧里奸角的常用表情阴森森地道:“急什么?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不管他是认真还是戏弄,旬旬是真急了,拍着他的胳膊,“别闹了,再闹我要叫了。”
池澄喷笑,“你得捂着胸口,夹紧双腿,要不就贞洁不保……你再拍我的手,小心方向盘一歪,砰!精尽人亡,不,车毁人亡!”
旬旬不闹了。她停了下来,低头把脸埋进双手里,什么也不想听,不想说,不去想。反正她已经衰到极点,没人比她更失败了。窝囊地围观自己丈夫和另一个女人旧情绵绵,末了还要被个小屁孩当猴一样耍。
“不吓你了,我跟你开玩笑的。”这时池澄把车停了下来。他的呼吸撩动旬旬鬓边的碎,像是凑过来仔细看她怎么了,“你没事吧?说句话。好吧,我让你骂几句……哭了?这回换你吓我了!”
“别动!”旬旬放下双手,抬起头,以免他再一个劲地拨拉她的手指,求证她到底哭没哭。
看到她眼里除了倦意并无泪痕,池澄松了口气。
旬旬茫然地看着窗外,他并没有把她劫持到荒山野岭为所欲为。车停靠的地方是个宽阔的地下停车场,没有熟悉的痕迹,并不似她去过的任何一栋大厦。
可她现在甚至不想问他究竟把自己带到了哪里。她一度以为与谢凭宁共筑的小家是最安稳的藏身之处,哪想到全是幻觉。谢凭宁的心是座虚掩的空城,如今四面洞开,只有邵佳荃可以呼啸而过,来去自由。旬旬住在里面,翘以望,困坐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