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五公主话音落地,不单单是皇太后, 连宁侯夫人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而今沈清河正值备受圣上器重之际, 五公主居然要跟沈清河和离?五公主这是疯了吗?怎会那般不识好歹?
皇太后也觉得五公主不对劲。
换了旁人, 皇太后肯定会冷眼相待,不闻不问。可是此刻要闹和离的人是周月琦, 是皇太后从小疼爱到大的五公主。不问任何缘由, 皇太后立刻就急了。
“小五, 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 为何要和离?先前那兵马大将军远征燕关, 生死未卜, 你都未曾提出和离, 今日怎会?”被吓得不轻的皇太后一把抓住五公主的手, 再也顾不上为冯家找靠山的事了。
人都有亲疏之分。在不损害五公主利益的前提下, 皇太后当然无所谓, 即便将整个沈家都利用的彻彻底底, 她也在所不惜。
可眼下她的小五一开口就是要和离, 这是何等大事?
皇太后越想越觉得不安, 连忙挥退身边其他人:“都退下!”
“姑母……”眼看着皇太后答应她的所求尚未尘埃落定就要赶她走人,宁侯夫人连忙出了声。迟则生变, 她无疑是怕了五公主的。
“你也退下。”看也不看宁侯夫人一眼, 皇太后皱眉冷道。
“可是……”宁侯夫人当然是不死心的。
就算五公主要闹和离是大事,可她找皇太后索要的赐婚懿旨也很重要啊!皇太后怎能每每这样, 一见到五公主就忘了她这个侄女、忘了冯家?
“哀家说了, 让你退下!”当着五公主的面, 皇太后直接对宁侯夫人了怒,“来人,将宁侯夫人请出去!”
沈家姑娘的亲事,哪里比得上她的小五?冯家娶亲之事又不急,再多等两日又何妨?
宁侯夫人向来自恃在皇太后面前极为受宠。就连倍受宠爱的五公主,今日不也因为她的关系,被拦在了皇太后的寝宫之外?
可是这样的殊荣也不过片刻光景,宁侯夫人甚至还来不及找人炫耀,就再度被打入谷底。而且,比今日进宫之前,更加的狼狈不堪,分外的屈辱。
然而,纵使心里有再多的悲愤和不甘,宁侯夫人此时此刻也只得默默退下,再不敢有只言片语。
瞥见宁侯夫人匆匆离开的狼狈身影,周月琦眼中滑过一抹讽刺,转瞬即逝,无人察觉。
对付那个人,她没法子。可是对上皇太后和皇后,她从来都不会输。只因她心里最是清楚不过,皇太后和皇后从来舍不得真的伤害她,哪怕是丝毫的委屈,也舍不得她承受。
“小五,你好生跟皇祖母说说,你为何要和离?可是那沈家人不知天高地厚,哪里冲撞你了?还是沈清河胆敢给你委屈、让你难受了?”摒退了所有人,皇太后拉着五公主,喋喋不休的关怀道。
“皇祖母,父皇当日为何突然要将小五下嫁沈家?”没有回答皇太后的询问,周月琦反问道。
“自然是因着你父皇觉得,沈清河堪称小五你的良人,配得上咱们皇家公主的尊贵。”想也没想的,皇太后回道。
“那为何沈清河远征燕关,父皇却断他的粮草和兵器?”周月琦的声音很轻,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但是偏偏,皇太后听见了。
因为听见了,反而无言以对。因为无言以对,反而只能沉默。因为沉默,反而……更加的心疼……
周月琦定定的看着皇太后,面无表情,却是目不转睛,只执意索要一个答案。
时间好像就在这一刻停止,皇太后的神色渐渐变得僵硬,心下的愧疚无以复加,翻腾、再翻腾。
几十年深宫沉浮,皇太后被人算计过,自己也谋害过别人。曾经她也是独自一人游走在重重叠叠的阴险黑暗之中,却总是能立于不败之地。
她从来都不是先帝最宠爱的女人,最终却活的比这后宫内所有的女子都要更加的尊贵。她的心计之深,绝对不是寻常人可以及得上的。
可就在这一刻,沐浴在她最疼爱的孙女的清冷注视下,她忽然就无所遁形,竟是哑口无言,神色僵硬。
良久良久之后,皇太后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却是低着头不敢迎上五公主的灼灼注视:“小五,你父皇他只是,只是……”
“皇祖母不必明言,小五都懂的。”打断皇太后几乎快要说不下去的措辞,周月琦勾了勾嘴角,笑了,“身为皇家公主,小五这些年以来,受了太多的宠爱,享了他人所无法攀比的富贵。自然,到了时候也理当承担起皇家公主的责任,不得反抗、不得违命。”
“小五……”皇太后绝对不是一个心软的人。然而这一瞬间,她竟是因着周月琦脸上的笑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的小五,从小就被她养的清冷傲慢,性子和脾气都甚是骄傲执拗。从来不会受委屈,也绝对不肯受欺负。
原本,她是下定决心,要一直护着这个颇得她心、活得恣意的孙女。可是到底,她还是没能护住。
非但没能护住,她还放任小五被算计、被嫁去了沈家。
固然,她坚信圣上不会害小五的性命。可小五的婚姻、小五这一辈子的幸福,都被圣上亲手葬送了。
而她这位皇祖母,口口声声说着要护小五不受欺凌,关键时刻却眼睁睁看着小五身陷困局,未曾出言提醒,更加没有出手阻拦。
在这件事上,她有错,而且是大错特错。她愧对小五,辜负了小五对她这位皇祖母的信赖和敬重。
“皇祖母无需放在心上。”周月琦这一笑,就没再停下来,漫不经心的回道,“小五不过是耍耍性子罢了。父皇不会准许小五和离的。小五之前就已经请示过父皇,父皇很不高兴,还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训斥了小五呢!”
那夜在庆功宴上的事情,圣上下了禁口令,在场诸位官员无人敢在外面多言。毕竟但凡消息走漏,最先被问罪的肯定会是他们自己。
否则,宁侯夫人今日听到五公主提出要和离,也不会那般吃惊。
不过,禁口令禁的是其他人,却躲不过皇太后的耳目。这皇宫内的所有事情,不论大小,只要皇太后想知道,就没有她打探不出的。
正是因为知晓了那夜的事情,皇太后才越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圣上的所作所为。与此同时,对眼前的五公主更是愧疚。
周月琦也没再多说其他。凡事适可而止,切忌太过。今日她来皇太后寝宫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便够了。
至于宁侯夫人的那点小心思,周月琦根本没放在心上,太后眼下也无心过问了。
直到周月琦离开,皇太后也没能回过神来。还是身边的老嬷嬷轻声提醒,她才摇摇头,长叹一声:“终究还是咱们皇家对不住小五啊……”
周月琦才刚出宫,就看到了等在宫门外的沈清河。
“琦儿。”见到周月琦出现,沈清河大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有些事情,因为说开了,周月琦反而不想继续遮掩自己的心情,就连对沈清河的称呼也变得更加随意。
“来接你回家。”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周月琦的不悦,沈清河面容温和,回道。
“不需要。”不再理睬沈清河,周月琦径自上了候在一旁的公主凤驾。
沈清河而今也有了自己的车驾。不过很显然,他更偏向骑马。也没跟着坐进公主凤驾,沈清河翻身上马,跟周月琦的凤驾并行。
马车内,周月琦微微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她其实挺害怕跟沈清河单独相处的。像这样两人能保持距离,自然是最好。
沈家正热闹着。
虽然拒绝了宁侯夫人和御史夫人的保媒,可沈兰萱和沈梦萱的亲事确实是当务之急,必须得尽快定下。再不然,只怕会突生变故。
就好比沈家大姑娘沈宜萱的第一门亲事。朝野上下都知晓,沈老将军于贺宰相不和,可圣上还是亲自了话,做了媒,逼得沈宜萱不得不跟宰相府定下亲事。
贺宰相又哪里是真的想要跟沈家成为儿女亲家?否则也不会在十年前沈家刚一出事的时候,宰相府便立刻落井下石,当众退了沈宜萱的亲事,成了心的羞辱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