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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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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眳总觉得成心似乎在盘算别的,接下来成心似乎没了说话的兴致。后来屈襄走进来,看到屈眳站在那里,走到他面前。

“父亲。”屈眳轻声道。

“左尹来了。”

屈襄点头,“你先回去。”

屈眳应声而去。

马车早已经在外面等候,屈眳先乘车回宫邸,现在国君还不知道情况如何,父亲身为左尹,这几日里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宫邸还不知道。

屈眳下了马车,家老过来禀报,“少主,苏己想要出去走走。”

此时并没有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相反贵女们除了出嫁之前不能出母国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可以去。

半夏自从被屈眳带到郢都之后,就没有出过大门,不是在自己的居所,就是在舞伎们的地方转悠。

这么久下来,闷坏了是一定的。

屈眳刚想开口说可以。却又顿了顿,“这段日子还是不太太平,和她说暂时不要出门。”

家老点了点头,打算亲自和半夏说。

半夏除了喜欢和那些舞伎混在一起之外,完全没有别的让人头痛的毛病。当然她喜欢和舞伎一块跳舞,屈眳都装作看不见,别人自然不会拿出来说嘴。毕竟那位可是能通鬼神的,谁会不知死活去触怒她?

屈眳叫住家老,“算了,我亲自过去。”

家老愣住,这点事交给他做就是了,少主亲自去的话……

家老正要劝说屈眳,可是屈眳的速度可远远要比他快,话语都还没有说出口,就只见他脚下走的飞快,没了影子。

半夏的行踪并不难知道,她不是在自己的居所里学那些拗口的楚文,就是在舞伎那儿。他到外面,往屋内一看,果不其然,她还在跳舞。

或许是出身不一样,她浑身上下的气势和那些舞伎完全不同,即使换上差不多的衣裙,也一看能把她从里头分辨出来。

“少主。”女胥一眼就见到了站在窗口的屈眳,连忙低头。

原本还在起舞的舞伎们顿时停下动作,半夏放下手,朝他看过去。看到站在外面的屈眳,她快步走到外面。

屈眳下意识往后推了一步,见到她衣着整齐,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我听说你想出去?”

半夏点点头,她在宫邸呆的有些腻味,想要出去走几圈散散心。之前她一直不敢,到了最近,她现屈氏父子对她比过去更加礼遇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提出这个看上去十分合情合理的要求。

她仔细的看着他,整个人也变得小心起来,“是不是……不行?”

“不是。”屈眳摇头,“只是最近郢都里人心浮动,过一段时间再说。”

半夏似懂非懂的,她不知道外面生了什么事,屈眳这么说,她还是点点头。

屈眳看她这样,眉头蹙起,不过很快又展开,“等这段时日过去了,我亲自陪你出去走走。”说着,他思索了下,女子喜欢什么,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你应该还没有在郢都好好逛过吧?”

半夏摇头。

她眼睛乌黑纯净,只需一眼就能望到底。

屈眳嘴张了张,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他顿时漫上一层浅浅的怒意,不过那怒意不是对她,而是对自己的。

竟然对着一个女子都能口干舌燥,一句话说不出来。脸面真是被丢到天边了!

“苏己。”屈眳走了几步,回头看看她,半夏立刻会意,她快走几步跟上去。

屈眳看她一眼,她今日穿着朱红的衣物,越衬托的她肌肤雪白。

“苏己可想要找到父母?”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忍不住愣了愣。

一旦找到父母,苏己恐怕也不会在这里多呆。毕竟屈氏和苏氏并没有任何来往,而她也不是屈氏的任何人。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却还抱着一丝希翼看她。

但他看到身边的女子一愣,而后面上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她眼里有泪光闪动,泫然欲泣。

屈眳僵住,心烦意燥起来。

“找到你的父母之后,你要离开楚国吗?”屈眳问。

半夏没答话,只是看了他一眼。哪怕没话说,意思已经明了。

她不会留在楚国。

苏氏在亡国之后,大体迁徙往卫国。他不知道她为何出现在云梦泽,但料想她的双亲也应该在那边。若是找到了,被接到父母身边,再见恐怕很难。

“留在楚国难道不好?”屈眳问。

“卫侯昏聩无能,卫国又弱小。即使苏氏和卫国有姻亲,但依照卫侯的能耐,就算你回去了,恐怕也没有多少好日子。”

大国开战,战场不在本国境内,都是卫宋郑这些小国境内。大国一旦打起来,才不管小国是否承受得住。

“你父母来郢都的话,屈氏会给他们安排宫邸和相应的位置。”

半夏听得目瞪口呆,她不由得看向屈眳,“为何……”

通过教她雅言的师傅,她知道有些贵族也会在别国担任职务,但那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毕竟外来的,没有几分真本事的话,争不过本国贵族的。

现在屈眳却说要给她族人安排好位置??

半夏瞬时不知该做如何反应,她瞪圆了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那目光清亮又满怀迷惑,屈眳冷面道,“我只是回报你当初的救命之恩罢了。”

卫国国力弱小,大国之间若有斗争,必定会放在宋卫这些小国里。到时候这些小国就鸡犬不宁,哪怕是卫国的姬姓贵族,也过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而楚国,国力强大,除去地处湿热之地,让中原人颇为不习惯之外,他实在是想不通,还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区区一个卫国。她为何放着好好的楚国不要,一门心思想要去卫国。

就算她父母族人在那里又如何,苏国早已经被狄戎所灭,苏国国君自尽而亡,卫国对于苏国公室来说,只不过是个容身之地,何况那点姻亲又能持续多久!回了卫国,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

屈眳背着双手在室内踱步,他心情烦躁,也表露几分在面上。竖仆们察觉到他心情欠佳,侍立在那里,不敢轻易出声响,惹怒了他。

屈眳停下步子,闭上眼,半夏楚楚可怜的模样浮现在脑海里。

好吧,女子离家也不容易,何况她是身处在离父母千里迢迢之外的楚国。思念父母也是应当的。

屈眳勉强说服自己,可是心里的烦躁却并没有因此减少多少。

他走过帷帐,袍裾的一角被放置在一旁的熏炉挂住。

屈眳抬脚踹翻,里头的香草等物,一股脑的全部倾覆出来。

这下室内更加安静,几乎连轻微的呼吸声都没有了。屈眳看着倒在地上草末,深深呼吸了好几次,他招手让人过来收拾干净。

而后他召来竖仆,“让巫人对苏己多上心些。”

生病既然是因为鬼神作祟,那么只能让巫人在祭祀祝祷上多花费些功夫,所用的祭品更加丰盛,好让鬼神能网开一面,让人快些好起来。

少主生气归生气,但到底心里还记挂着苏己。

竖仆们应下,身上感应到的压力松了不少,知道少主已经不如方才那么生气了,不由得松口气。

屈眳的命令,巫人自然不敢违背,越的卖力起来。

巫人一卖力,半夏就倒了霉。楚巫作法祭神,声音高亢,动作夸张。尤其还是一群女巫,声音一高,几乎差点没把床上的半夏给吓起来。

幸好她身体底子不错,而且得的只是小感冒,再加上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她只能乖乖的躺在床上养病。

只是她往耳朵里头塞了两小块布团,把那高亢兴奋的声音给堵在耳朵外面。

如此养了七八天,病情渐渐转好,最后好的差不多了。

她病情一好,那些巫人也撤走了,只是她看那些女巫们面有喜色,估计是她们以为她的病是她们多日向鬼神祷祝才好的。

半夏一撇嘴。她得的就是个感冒,只是之前心里压着事,所以表现的才很严重,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就是有些头昏,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和这些女巫没有什么关系,相反因为她们这些天在外面折腾个没完,害的她头疼的很。

“那些巫人医好了苏己,不怕主君和少主怪罪了。”侍女把漆杯双手呈到半夏手边,“少主可是下令,若是苏己不好,那么她们也要受处置。”

巫人在楚国地位特殊,可是那也是在巫人们有用的条件下。如果巫人们做什么都不成,那么就没多少用了。

半夏咦了一声,她慢吞吞的捧起漆杯喝,“其实不用她们,我也能自己好。”

侍女颇惊讶的抬眼,但到底不敢正眼看她。侍女低头,“苏己能和鬼神相通,的确……也用不上她们。”

听到侍女的话,半夏忍不住抽动了下眉头。

她把漆杯中的水喝了大半,而后径直就去后面舞伎们那里,因为感冒,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训练了。

既然好了,就不能乖乖继续坐着了。十几年的习惯让她根本坐不住,更重要的是,她坚信自己能回家。既然能回家,当然不能把课业给落下。

舞蹈这东西,十年如一日的练。但只要是偷懒那么一点点,很快就能看出来。

半夏在自己专属的练功房里,练了大半天,恨不得把养病时候落下的,一块全部补回来。

女胥一边叫人盯着舞伎,不叫舞伎们偷懒。一边小心的看着半夏那边。

苏己有一段时日没有来了,但是那间屋舍女胥还留着。贵人留下来的东西,即使空着,也不能被身份低微的人占了去。

过了一段日子,苏己又来了。

过了好一会,女胥听到那边门响,门扉从里头推开,抬头一看。苏己从里头出来了。

苏己在里头呆的比往常要久些,出来的时候面色潮红,额头上还有没来得及擦干净的汗珠。

她对看过来女胥一笑,“吾子也过来啦?”

女胥下意识的抬头,看到她洁白无瑕的肌肤下浮现的绯色,不由得愣住。

早知道苏己美貌,但头一次看到她如此不成体统的模样,竟然比她鬓整齐的时候更加诱人。面颊潮红,双眼泛着微微水光,就连那嘴唇也红润至极。

女胥见娇艳的美人冲她笑笑,女胥这才回过神来,低头下来。

“婢子最近新排了舞,不知苏己是否有兴致……”女胥吞了口唾沫,稳下心神。

听到这个,半夏顿时来了精神。

贵族的舞蹈,分为祭祀娱神还有私乐两种。祭祀娱神的,都有自己的规矩,轻易不好改动,但是供贵族私下娱乐的私舞没有那么大的规矩。

半夏坐在那儿看舞伎们排练,看完之后,女胥在一旁问,“苏己觉得如何?”

女胥到现在,已经看出来半夏是真的有几分本事,向她请教的时候,也有几分真心实意。

半夏想了好会,把自己的想法和女胥提了提。她是古典舞表演专业,因为排练的舞蹈中都加入了大量的现代舞蹈演绎,她再回过头来看这种原汁原味,就觉得太有野趣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和女胥提了几句,并且还说了几个改动的地方。

像这种私下看的舞蹈,自然要赏心悦目,可太野性了,毕竟观众都是贵族,而且她觉得楚人好细腰,再加上此刻长袖舞已经出现了雏形,她倒是觉得舞伎们的纤纤细腰也可以利用起来。

她和女胥说了好会,光说还不够,半夏自己还会站起来和女胥演示动作。

女胥被半夏给弄得一愣一愣的,而后张大了嘴,傻呆呆看着半夏亲自上场。

**

先王山陵崩之后,太子继位,太子继位之时,还很是年少,不过十四岁。这个年岁,哪怕放在男子早熟的楚国,也实在是太小了。

新继位的楚王太过年少,暂时还不能亲自处理政事,所以大半的事,由公室和卿族代劳。

屈眳站在署房前,看到远处跑来的胥吏。胥吏手里抱着一只竹筒,跑的满头是汗。

“怎么了?”屈眳见到胥吏的满头大汗,伸手把他拦下。

胥吏抬头见到是屈眳,慌忙停下了脚步,“鄀那边来的急报。”

屈眳低头看了一眼胥吏手里的竹筒,点了点头,让他进去。

楚国出兵频繁,和齐晋秦等国频频交手。

先王在位的时候,秦晋联军南下攻楚,楚人出兵抵抗。一直打到现在。

屈眳听着军报里头的内容,顿时就皱了眉头,“输了?”

屈襄一言不,起身带着屈眳前往令尹那里。

楚军兵败,尤其若敖氏的斗克被秦军给俘虏了,简直说出来叫人笑话。

斗氏和成氏都出自若敖氏,此消息一出,署房内顿时比郢都大道上都还要热闹,公子和卿族们坐在茵席上,争论着此事要怎么办。

斗克被俘,接下来势必要继续出兵。不然秦晋联军一旦继续南下,场面必定会一不可收拾。

而且被俘虏走的人,要怎么弄回来也是个问题。

若敖氏和其他卿族公室争执了半日,却还没有个结论,可事情有迫在眉睫。

“不如到国君面前,请国君定夺。”屈襄见双方争执不下,干脆出了个主意。

卿族和公室们面面相觑,倒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交给少年楚王去处置,不管如何,终究会有个结果。

但是一直沉默的若敖开口了,“国君年少,于治国一道上,还没有领悟多少。这不是小事,交给国君……还为时尚早。”

顿时室内的气氛沉寂下去,诡异的安静下来。

“那,这等大事,至少要禀告一声国君吧?”屈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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