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神水宫与少说可能要住上三四个月,她不求与水母阴姬相谈甚欢推心置腹,只求能做一位还算受欢迎的客人,关键是能够打听出石琪旧闻就足矣了。
翌日下午,望水镇上来了一位二十多岁的冷艳美人。她一身雪白纱袍而纤腰系着银丝带,找上了正在客栈小院里午睡的楼京墨。
“神水宫使者宫南燕。”宫南燕的自我介绍非常简短,更是以冷若冰霜的语调说到,“你快收拾东西随我入宫。”
此前,楚留香也谈及到了神水宫后要注意的名人,外界所知的只有水母阴姬看重的大弟子宫南燕,其年纪轻轻却深得师父真传——不苟言笑与不近人情。
楼京墨向宫南燕礼节性地笑了笑,毫无意外没有得到回应,她也不急于一时与宫南燕拉近关系。“我都准备好了,有劳宫姑娘了带路了。”
接下来,一路出望水镇入山林水道,拐过九曲十八弯再穿过重岩叠嶂,两人竟是真的没有多一些交谈。
宫南燕从头至尾保持着沉默引路,她稳稳当当地控制着小舟的行驶,不论水流是湍急或是平缓都不曾出现一分失误。从这一点可见她的武功是练到位了,没给水母阴姬丢脸。
当小舟行出狭长的岩洞暗河,彷如霍然开朗,出洞则见深谷之中的错落宫殿式建筑群。
“神水殿是师父的居所,这段时日你就住一侧的偏殿。”
宫南燕终于又开口说话了,她的脚步不停,但下一句语气却更添七分寒意。“神水宫弟子有不少自幼入宫,不识人心险恶,你最好注意言辞没事别乱搭讪,未免扰了宫内的清静。”
哎呦,宫姑娘,你这样对师父请来的客人说话真的好吗?
楼京墨仍旧一脸笑意地点了点头,阳奉阴违什么的她最擅长了。其实宫南燕真的没必要特意告诫她一番,她的性取向一直是男,也没有想过在水母阴姬的眼皮子底下勾搭神水宫的妹子。
如果要勾搭的话,仅从武功高超的角度来看,整个神水宫的妹子加起来都没水母阴姬的本事大。
不过,楼京墨在神水殿里见到水母阴姬后基本打消了这一念头,不敢想象如此人物为人所用。
水母阴姬身材高大面容阳刚,即便有着难以掩饰的女性丰满身材,但她无形中所透出的威严与自信,只让人肃然起敬想到法相庄严四个字。
“楼先生,你来了。”水母阴姬并不多话寒暄,直接抬手请楼京墨入座,“你是否好奇,我为何下帖请你入宫相见?”
江湖上似乎从未有一人得此殊荣,由水母阴姬亲自下帖子邀其入宫一聚。
反正楼京墨是没有听过有过前例,只能理解为诸如薛衣人等高手多为男子,而神水宫从不许男子入内。当下对水母阴姬的这一提问,她也曾有过不少猜测,而在听闻楚留香的情报后更有几分确定。
“楼某胡乱一猜,水宫主或因云梦仙子在前,才会请我入宫一叙。”
很多年前,「云梦令」号令群魔,神令所至武林群雄莫不低头,整个江湖都要为之颤动。
王云梦的武功盖世、多情美艳、手段毒辣,恰如其名成为一段如云似梦的传说,后来恐难再有与之相提并论者。她曾经也行走于湘西苗疆之地,而所创地天云五花绵毒霸天下。
前人的传奇随着时间渐渐隐去,江湖代有才人出,水母阴姬继而成了新一代人人畏惧的禁忌。或是叹息高手寂寞,或是可惜生不相逢,她只能见一见与王云梦有关的后辈。
水母阴姬并不否认楼京墨的猜测,“不知天一神水与天云五花绵相比,两者谁的威力更胜一筹?你出自王家一脉,想来也能为我解惑。”
楼京墨暗道大花花坑徒弟,她真没炼制过天云五花绵,实是不喜用毒的手段。
这会正想要怎么答话更恰当,却听得正殿外响起了有些跳脱的脚步声,紧接着殿门就被叩响了。
“师父,无花大师到了。”司徒静显然不似宫南燕那般冷漠寡言,“我先将大师先请过来,还是请他先去客房暂歇一会?”
“素斋晚宴已经备好,这就请大师入殿一叙。”
水母阴姬原本不苟言笑的脸上多了一抹浅笑,显然她很欢迎高僧入宫,而不在意当下还在招待楼京墨。“适才的话题先放一放,也该用晚膳了,楼先生一起去花厅吧。”
神水宫宫主还真的喜怒无常,不太讲究世俗礼仪,不问一下同时被招待的两位客人怎么想。
楼京墨却在听闻无花也来了神水宫时,一时间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了。要问水母阴姬怎么要邀请了另一人入宫?很明显水母阴姬真是虔诚佛门信徒,她对高僧的态度相当好,是比对王云梦的后人态度要好。
或者该问说好的男人不入神水宫宫规是死了吗?
显然,水母阴姬的认知中高僧超脱红尘,得道的和尚早已不能以世俗的男女性别去区分。
这下楼京墨心情复杂地随着水母阴姬一同去了花厅,时隔一年有余,她再见到了一袭白衣僧袍的无花。
两人相隔数丈距离,遥遥相望之间,皆为此地再遇而深感意外。不论心底有多惊讶,面上却完全不露分毫。
此时,无花眉目间神情清冷,纤尘不然似从九天之上垂云而来,他缓缓走向水母阴姬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阿弥陀佛,贫僧无花向水宫主问好。”
水母阴姬浅笑着回以一礼,就给去前来神水宫做客的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对方。
“无花大师,久仰久仰。”
“楼先生,贫僧有礼了。”
楼京墨与无花仿佛素未平生地相互问好,犹如陌生人一般随着水母阴姬入花厅同桌而食。
此情此景,倒也应了一番话: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