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十一月的天气,寒冷异常。
李景隆望着远处的白河,心绪纷乱。
河面结了厚厚一层冰,整条河流变成一块冻结的冰块,灰里透青,衬着同样灰色的天空和云层。再远处几个小山丘,光秃秃的像个癞痢头,已经只剩了泥土沙石。
北平冰封无法攻打,只好屯兵城外。北平至通州之间的郑村坝,地势开阔,南军在此连了九营,五十万大军全部驻扎,绵延不绝的帐篷覆盖了整片旷野,一眼望不到尽头。炊烟自丑时开始飘起,常要飘一整天,到子时尚未结束。
大军中有两万多先锋骑兵,陈晖带着驻扎在最前沿白河西边。马匹归拢在临时搭的马棚中,大概喂食不及时,常有不少马仰嘶叫,呼出一阵阵白雾,天寒地冻中又瞬时似已凝固。
南方的军士从未经历过如此严寒,纷纷缩在帐篷里烤火取暖。然而粮食固然已有些接不上,烤火的木材四周的山林也快被砍光。时时有抢食的士兵打架,也不乏砍柴却砍成自己人的纷争。
李景隆也觉得冷,跺了跺脚。军靴里硬邦邦的,脚趾头似没了知觉。身上这件玄狐大氅,是临行时皇帝亲赐的。当时觉得火热一团,此刻在凛冽冰冷的寒风中,好像也没多暖和。两只手更已经冻僵,弯曲着伸不开。李景隆使劲搓了搓,忽然想起曹国公府的暖阁里,烧着热炕,燃着火盆,“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何等温暖惬意!可要到何时才能回去呢?
李景隆有些郁悒。
李平匆匆大步跑了过来,道:“大将军!斥候来报,燕贼已自大宁卫返回,带了大宁卫的军队,还有宁王一起”。
李景隆一震:“何时出的?何时能到?”
李平道:“说是十月十三日自大宁府出的。燕贼大军有骑兵,战车和步兵,应该还要几天”。
李景隆双手一击:“好!就和燕贼决一死战!”久攻北平城攻不下,李景隆憋屈已久,想到能面对面做个了结,有些兴奋。
李平道:“以末将估计,燕贼这次应该有八万兵马,其中一半是骑兵,更有些是蒙古骑兵。燕贼最厉害的就是这些骑兵,大将军可有破敌之法?”
李景隆愣了愣:“我军也有骑兵,弓箭手弩兵长枪兵数倍于彼,打一场硬战吧!”顿了顿又道:“不计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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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白河,冰面结得益加厚实。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搓绵扯絮地飞舞,地面上营帐上已经白色一片。
马三宝轻装结束,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蹩进了南军的先锋骑兵营。
半夜三更,大营一片寂静,几个巡逻的斥候分散在八个方向走来走去,都冻得缩头缩脑。马三宝身形晃动,已经到了一个斥候兵的身后,左手捂嘴右手匕一闪,斥候已经倒下,马三宝轻轻提着藏到了隐蔽处。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八个斥候全部解决。马三宝跃回河边,点着火绒,冲对岸绕了三圈。很快,对面也同样有个微弱的火光划了三圈。马三宝松了口气,静静背靠着河,双目警惕地望着西边的大营。
朱棣见到马三宝的信号,心中一喜,手一挥,带着大军悄悄地过河。马蹄都已事先以棉布包裹,黑夜中缓缓前行。大朵大朵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马上身上。
马三宝迎上来,指了指南军骑兵营,示意可以进攻。朱棣大手一挥,张玉带着一队人马往北,朱权带着一队人马往南,开始包抄营地。
八万人的队伍,过河用了大半个时辰。朱棣见最后的人马已经全部到齐,前方已经成合围之势,一举大刀:“跟我冲!”
瞬时杀声四起,睡梦中的南军骑兵营炸了营,人喊马嘶一片混乱。
马三宝穿梭在营地中,直奔大帐而来。骑兵都督陈晖听见响声赶紧跃起,匆匆忙忙地披上铠甲,掀开帐门,却见刀光一闪,一个黑衣人迎面扑来。陈晖急回长枪挡住,二人乒乒乓乓斗在一处。陈晖本来武艺不凡,不然也做不到骑兵都督,只是一身铠甲长枪的马上装备,却不适合如此近身搏击。
更何况,他碰到的是马三宝。
陈晖很快觉得不敌,边打边退,马三宝步步紧逼。陈晖退无可退,一声大喝,长枪嗖地迎面刺出! 劲风过处,激得飘落的雪花又倏忽扬回高空!
血光飞溅,却是陈晖的级飞了起来!朱棣巍然立在青骢马上,大刀上鲜血一道道流下。
马三宝挑起陈晖的级,跃上大帐前的旗杆,高举着大喊:“陈都督死了!陈都督死了!”骑兵营更加骚乱,军士无心恋战,纷纷往西逃往中军营地。
李景隆睡梦中惊醒,惊闻骑兵先锋营已被击破陈晖阵亡,急忙披挂上马。往东望去,何止骑兵营,前哨的一二三营已经一片嘶喊。燕军齐声大呼:“活捉李景隆!活捉李景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