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苏慈文的邀请,小木匠有些意外。
中午的时候他与苏慈文碰过一回面,知晓她刚回上海滩,工作上的事情是非常忙碌的,而且还有许多的大人物需要见……
别说今天,这几天恐怕都未必能抽出时间来见他,没想到这才到了傍晚,她居然就出了邀约来。
很显然,自己在她心中,应该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当初在锦官城的那一个晚上,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春宵一梦,消散于风雨中去……
朱砂痣并没有变成蚊子血。
小木匠回过头来,看着同样还没有吃过晚饭的刘小芽,犹豫了一下,客气地邀请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刘小芽表现得非常懂事,乖巧地说道:“十三哥你去吧,不用管我。”
小木匠也只是客气一下,毕竟他又不是不解风情的鲁男子,真的将刘小芽带着去赴苏慈文的邀约,只怕这位威风凛凛、掌握众多产业的慈文小姐,未必会给他好脸色看。
所以他也没有再多坚持,与这汉子走了出去,下楼的时候,还特意在前台交代,让人给他房间里送一份晚餐过去。
汽车在锦江酒店的门口等着,小木匠下楼的时候,与那汉子聊过了,知晓他叫做小关。
小关是苏慈文的护卫,也是苏家的老人了。
坐上车,不到一刻钟,来到了离苏家商行不远的一处餐厅,下车之后,小关领着小木匠进了里面去。
这是一家法式餐厅,装修布置与格调,都颇有异国风情,而里面的人也大部分都是眉高目深大鼻子的洋人。
这里还有人弹着琴,显得很有氛围的样子。
小木匠的本职便是建筑结构,也就是所谓的盖房子,瞧见这等异域风情,忍不住多瞧了几眼,等来到桌前的时候,在这儿等着的苏慈文却是笑了。
她对坐下来的小木匠说道:“怎么,对西洋女人挺感兴趣的?”
小木匠被这问题给难住了,不过他并非唯唯诺诺之人,也不打算被苏慈文夺了气势去,于是笑着说道:“对,感觉她们穿得挺少的。”
苏慈文指着旁边说道:“你如果是想看那个的话,旁边不远,有一家白俄餐厅,里面的白俄女人穿得能够让道学家疯,不过味道一般,所以我才没有带你去……”
小木匠笑了,说有机会倒是想要见识见识。
两人又聊了几句,小木匠不能说对答如流,但基本上都能够接得住,而且还有自己的思维和想法,言语间也完全没有太多的拘谨与束缚。
这种洒脱淡然的态度,反而让苏慈文生不起为难他的心思,叫了服务生过来,与小木匠商量着,点了几道招牌菜。
等人离开后,她有些感慨地说道:“你与以前的时候,当真截然不同了。”
小木匠有些好奇,说是么,我没感觉自己模样有什么变化啊?
他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苏慈文笑了,说:“我说的不是脸,而是一种……怎么说,你的气质,或者气度吧,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小木匠盯着她,认真地问道:“你觉得是变好了,还是变差了?”
听到这话儿,苏慈文望着眼前的男子,心思有些复杂——以前的小木匠,认真坚定,沉默勇敢,给人的感觉非常可靠,但似乎又缺少了几分男性魅力;而此刻的他,无论是气度还是谈吐,又或者待人处事的方式,似乎都强了许多,也变得完美了。
但正因如此,却给她的感觉有些琢磨不透,远不如以前那般让人放心,踏实可靠……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得到了这个,便会失去那个,世事皆是如此,难有完美之事。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了话题,跟小木匠聊起了他今日托付帮忙的事儿来。
在法租界的那一片地界,的确有一帮小团伙,以一个叫做“红姐”的女人为,以短脚虎和红豹子两个江湖人为骨干,上面挂靠着青帮下属荣社的邱老板,官面上的关系是法租界捕房探目丁永昌,特点是手下的舞女质量很高,经常会被几个舞场借调过去撑场面,也颇得洋人的喜欢。
她告诉小木匠,这个红姐的能量还挺大的,据说跟荣社的社长黄六爷有些关系,算是暗地里的半个情人,所以在十里洋行里吃得挺开的。
那女人甚至还与电影公司的老板有瓜葛。
所以苏慈文找人打听的时候,别人告诉她,说如果要动这个女人的话,还是得小心点。
毕竟红姐还好说,手下的几个打手也只能算一般,但如果因此而惹怒到了黄六爷,那事儿可就麻烦了。
毕竟黄六爷可是青帮大佬,上海滩的大亨级人物,不但是法租界警务处唯一的华人督察长,而且手下门徒数千,在外滩跺一跺脚,整个上海滩都要抖上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