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叙州前往渝城,最好的交通工具,莫过于乘船。
这一日风和丽日,江风吹拂水面,波纹浮动,粼粼生光,三艘载满了叙州名酒姚子雪曲(五粮液)、南溪豆腐干、屏山炒青、兴文方竹笋和筠连苦丁茶等特产的沉重货船,正顺着水流往大江下方行驶而去。
因为货物颇为值钱,所以货主还请了排教的人过来押镖,除了货船上有十三人之外,另外还有两艘梭子艇跟在船队后面。
叙州排教的老镖头胡人彪站在双层夹板上,瞧着船尾那两个躺在甲板上晒太阳的男子,脸色有一些不太好看。
这两人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人,而且从那举止气度看来,绝对是修行者,甚至极有可能是个中高手。
对于这样不明身份的搭船客,常年押货行船的胡人彪一直都是非常警惕的——毕竟这长江水道凶险,不但有湍急河弯和诡异水域,而且因为民不聊生,滋生了大量的水匪。
那帮水匪以收取过往船只的保护费为生,当然,更多的时候还是会操着刀枪抢劫。
川人都把这些家伙,叫做水狸子。
这些水狸子十分猖獗,而且狡猾,他们大部分都是一群一群的,彼此结寨连营,勾结一起,然后抢了货物之后,有人负责销赃,有人负责绑票收钱,有人则负责与过往势力谈判,一整套程序成熟得很。
这里面最有代表性的,便是赫赫有名的连云十二水寨……
当然,也有不少走单帮的江洋大盗,这帮人更狠,基本上不会留活口,遇见了就只有死。
这些水狸子势力很大,而且人手很多,要万一船队里混进来一些水狸子的探子,那便是天大的麻烦事儿。
胡人彪跟货主聊过这事儿,但那货主却告诉他不用担心,这两个人不会有问题。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放心,亲自过去盘了一下人家的道,结果不但没有弄清楚对方到底什么来路,自己个儿的底,却全部都给那圆脸小子给掏得空落落的,一点儿都没有剩下来。
那家伙,年纪不大,心眼多得要死,自己白活了四十多年,在那老奸巨猾的小子面前,完全没有抵抗能力,迷迷糊糊就撂了底。
正因如此,胡人彪一直耿耿于怀,总想要把那两个人的底细弄清楚。
就在他眯眼沉思的时候,副舵皮六跑了过来,对他说道:“镖头,那边来了一艘小船,上面有两个人,挂着连云十二水寨的三角旗,奔着我们过来了……”
胡人彪眉头一挑,有些错愕地说道:“连云十二水寨?”
皮六脸上满是紧张,焦急地说道:“对。”
胡人彪有一些疑惑,不过还是对着皮六,以及身边几个徒弟、手下说道:“不要怕,我们上面给连云十二水寨交足了份子钱,这长江航道上,那些水狸子是不会为难我们的……”
皮六问:“那小船怎么办?”
胡人彪开口:“放过来。”
他带着人一路来到船头,瞧见左右两侧的梭子艇已经靠了过来,上面的手下要么提着精钢鱼叉,要么就端着老式步枪,虎视眈眈地看着远处的小船。
等到主船船头上有命令下来,这才放下了枪口,不过依旧一脸警惕地防备着。
远处的小船不多一会儿便到了近前,而这个时候,胡人彪已经叫人挂上了叙州排教的旗子,告诉对方船只的身份。
一般来讲,排教与连云十二水寨暗地里都是有过勾兑的,例子钱多少,都交足了,水狸子就算是要开张“做生意”,也不会对交了份子钱的人和帮会动手,毕竟江湖上讲究的就是一个“诚信”和“道义”,他们若是出尔反尔,那么以后的份子钱还怎么收?
份子钱别看不多,但聚沙成塔,也算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而且还不需要花费任何的力气,几多舒服。
有这样的钱,又何必打生打死地劫船呢?
胡人彪这边安慰着自己,而那小船则停在了十米之外,有一人站了起来,朝着船头拱手,说道:“江边山水一片云,麻子村里滚两滚,在下秦牧云,不知道船上面的押镖的,是排教的哪位当家?”
这人讲的是江边黑话,第一句点名了他们“连云十二水寨”的身份,第二句则具体到了他所属的水寨。
麻子寨。
这个寨子位于叙州下游一带,领是个麻风病人,但修为颇高,水性极好,所以即便是生了病,也没有太多妨碍,江湖人称“麻疯虎”,是个极为狠厉的角色。
至于这秦牧云,胡人彪却是没有听说过。
他打量着那人,走上前来,拱手说道:“好汉有礼了,咱家叫做胡人彪,是叙州排教的老镖头,连云十二水寨的例子钱,我们按季给足,我与你们寨主麻疯虎也算是老熟人了,不知道你过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