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向前一步,卫宫士郎都能感到空气中生的某些微妙流动,闭上眼时,甚至能隐约感到有什么东西悄悄缀在了他的身后,虽然在回头望去时只有空白。
每一次呼吸,他都能看到自己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凝成白雾,似乎外界温度极低的样子,可在他皮肤能感触到的空气里,依然带着夏天的温暖。
——异常。
危险!
随着卫宫士郎向柳洞寺的方向越近,他能感到的“异常”也就越多。
从微妙的空气流动,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再到混合着恶臭的空气,再到如野兽般低沉的喘息。
——不行,不能再前进了!
再向前的话……会死的!
——但……似乎也无法离开。
卫宫士郎僵在了原地,可却依然向着约定地点的方向望去,直到看到空空如也的空地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现在,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慎二那家伙的确没来,而那些高年级的也并不在场。
这件事,或许是对陷于此种境地的卫宫士郎唯一的安慰。
虽然仔细想起来,约架的当事人双方都没有来到约定地点,更没有因此而陷入危险,反倒是他这个不准备打架的家伙却因路过查看而陷入危机这一点就很令人笑、让人想要呵斥一句“愚蠢”了……但就算这样,卫宫士郎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最多……也就是一句“鲁莽”吧。
是的。直到现在,卫宫士郎也是这样想的:并不是想要确定他人安危的心情有什么错误,而只是毫无准备地闯入不确定场所的鲁莽举动需要反省罢了。
唔,反省。
如果他还有能够“反省”的日子的话……
在一片无言而沉默的僵持中,在不知从何处投来的冰冷注视下,卫宫士郎缓缓从书包中抽|出了直尺——虽然有点可笑,但这却是此刻他手边最近的、最容易强化、最趁手也最有攻击力的东西。
“——同调,开始。”
自我暗示的咒文,开始在卫宫士郎体内构建一条能制造魔力的回路。
剧痛传来,就像是烧红的铁棒刺入脊椎,卫宫士郎瞬间渗出冷汗。
而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的威胁下,这么多年来一直缓慢的拟似神经的构建,竟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完成了。
“——基本骨子,解明。”
然后是……流过魔力。
在体内生成魔力,然后将魔力流到物品上……仅此而已。所以这样的魔术,也只能做到唯一的一件事,那就是强化。
“——构成材质,解明。”
把握物体的构造,然后用魔力暂时给这个物体补强能力,使得脆弱的纸张也能拥有铁的硬度,这就是强化魔术。
“——基本骨子,变更。”
魔力成功注入了。
但接下来步骤……说实话,卫宫士郎实在没有信心。
因为自从老爹切嗣死后,这个魔术就再也没有成功——再也没有!
“——构成……材质……”
痛感越来越强烈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极致地压榨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不把他捏成肉沫誓不罢休。
卫宫士郎咬紧牙关,想要忍耐这样的剧痛,因为现在的情况下,不能忍耐,就只能死亡。
但身体的极限,并不是光靠意志就能轻易突破的。
于是在最后一刻,这次的强化魔术就像是以往那些年的任何一次……
失败了。
——可恶!难道要就这样死在这里吗?!
他曾在那样的灾难中得救,既然如此,他必须完成活着的义务,而在完成这个之前,他怎么能这样轻易死掉?!
卫宫士郎狼狈地跪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心中与其说是对死亡的恐惧,不如说是对自己的愤怒。
空气中的流动更微妙了。
那些肉眼无法捕捉的野兽的喘息,也越来越近。
——可恶!可恶!!可恶!!!
卫宫士郎咬牙,努力迫使黑的视界恢复正常,想要再一次强行进行强化。
但下一刻,树枝轻响,似是有什么东西轻盈地落在了后方的树林中。
“士郎。”
比人影先到的,是声音。
而比声音先到的,是带着死亡和血气的飓风。
“别动哦。”
——锵!
血色的刀光出鞘,像流星落下,轰然着地,破开了粘稠胶着的空气,荡清了隐藏在空气中的一切有形无形之物!
野兽的哀嚎声与狂风同时卷起,卫宫士郎不得不伏低身体,用手臂挡在眼前,这才没有被那狂烈的风丢出去。
而直到风声渐歇,他抬头望去,那个只见过一次的猫小姐的人类形态——一个说不清是什么类型的女孩子——站在他身前,提着一振太刀,轻松的模样像是全身都是破绽,又像是刀剑般浑然天成。
“果然选择来找你是对的。”那个自称音的少女夸张地叹了口气,但又很快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就像是她猫咪形态时一样,可爱极了。
“毕竟啊——士郎你就是这么让人放心不下的家伙呢!”
风停云散。
此时,正是逢魔时刻。
黄昏的暗光终于来到了这片区域,照出了原本无法被人类肉眼所看到的妖魔残骸与恶鬼巢穴,将这个地狱般的世界呈现人前。
而在这令人作呕的地狱中,那位穿着狩衣的少女回头一笑,如同刺破黑暗的烈阳,熠熠生辉。
这一瞬间,卫宫士郎忘记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