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雪润离家仓促,而且从南到北,他好多东西都没带,衣服也带得少。丁兆文说等他到了,把冬天的衣服给他邮过来。
至于药,就更没带了。
他回到新宿舍,果然是空的。如那位刚刚搬走的学长所说,这间宿舍恐怕要成为他的私人宿舍了。
他冲了个热水澡,出来时头还没擦干,宿舍就倏地断电了。
丁雪润记得宿管给他说的:“十一点的门禁,十二点会断电。你们写作业的,来一楼写,一楼有个自习室,彻夜供电的。”
他换了衣服,去了一楼自习室,没想到不大的自习室里,坐了不少人。里面安安静静,笔尖沙沙地摩挲着纸张。
凌晨过了宿管就来自习室门口,提醒大家时间:“同学们早点休息,写不完的明天早点去教室写。”
丁雪润平日一般最迟是十二点睡,但他还没写完四班的六科老师上周五给同学布置的作业。
他从前都是自学,早就学完了高三的课程,做起高二的题来是非常轻松的,所以他草稿打得非常少,寥寥算几笔就能得出答案来。事实上,做这些题对他的用处不大。而且他有些困了,写到后面眼皮开始打架,头还有些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雨的缘故。
所以丁雪润也不想浪费时间,他索性翻出了练习册答案,除了“略”字,他把其他的答案都抄了上去。
凌晨一点半,自习室大半的同学都走了,丁雪润已经困了,他半眯着眼,单手托腮,另一只手飞快地抄着答案。
一个男同学忽然走到他旁边来。
“抄答案你还不如不写呢。”
丁雪润抬头望向他。
男同学也戴眼镜,额头长了几颗青春痘,一张斯文的学霸脸。
“我是四班的学习委员,你是转学生丁雪润对吧?”学委认真地劝道,“抄答案真的不好,应付老师没意思的。”
丁雪润微微笑了,手上还在继续抄,他抄得速度快但字写得依旧很漂亮:“嗯,我知道的,谢谢你的提醒。”
见他一面应和自己,一面还冥顽不灵,学委脸色一僵:“应付老师同时又是骗自己,同学,你这样不好。”
他是真的看不起这样的学生,不会写抄什么答案,不会写那就别写,像楼珹那样,别写也别交。
丁雪润不再看他,他喝了口水,声音有点混:“这些我都会写,谢谢学委,我没关系的。”
学委嘴角一撇,摇了摇头:“你不听就算了。”
四班固然是重点班,但他们班上恰好就有个例外,那就是楼珹。
楼珹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虽然他看起来是那种典型的坏学生,但楼珹在班上人缘很不错。很多女生暗恋他,因为楼珹爱请客,人很大方,加上他成绩特烂,不仅上课睡觉,而且考试交白卷,跟班上人没有竞争,所以男生跟他关系也都不错。
就楼珹这样的学生,都能进他们四班,那再来个类似的转学生,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丁雪润醒来时,头昏昏沉沉的,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生病了,想喝点热水,却现饮水机里一滴水也不剩了。
他拿着保温杯去了教室,很多人在自习了。
他接了点水喝下,但没起什么作用。
各科课代表开始收作业了,丁雪润也交了作业。没想到昨天晚上才来的转学生,竟然交了上周五布置的作业,课代表们都有些诧异,翻开他的作业一看,登时涌上一股危机感。
“转学生是个学霸?”
昨天收了丁雪润书皮的英语课黄丹露代表感叹道:“你好用功,而且英语字写得好漂亮。”
丁雪润嘴唇惨白,说谢谢。
黄丹露又低声说:“书皮我换上了,我室友他们都说很好看,问我在哪里买的。”她抿唇,“同学,你在哪里买的啊?”
“网上有卖,书皮后面应该印了品牌的,你搜索就是了。”
他脸色太糟糕了,黄丹露本来想关心一句,又不知怎地停住了,没问出来。
很快,班主任来了,赶大家去外面集合:“升旗了!快点,快点行动。”
丁雪润站起来时有点摇晃,他不太爱生病,但每年都会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大病一场,他其实身体不太好,这是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毛病。
他最后一个走出教室,老窦对他说:“今天你就不用去升旗了,你没有校服,就留在教室吧。”
丁雪润点点头,昨天窦老师跟他说了,校服要在教育处买,两百块买一套秋季校服,一般至少备两套才够。
北方冬天冷,六中的校服一共分为三套不同的季节,一套夏季穿,是纯棉短袖;一套秋季,正是目前这个季节穿的,但很快,就要穿冬季校服了,那是加厚的棉服棉裤,外套还是加长款,得三百八买一套。
教室人都走了,他趴在课桌上,头脑沉得仿佛灌了水一般。
楼珹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趴着睡觉,心里嘀咕这转学生还挺牛掰的,转学第一天就这么拽,不升旗趴着睡大觉。
他今天之所以来这么早,是因为周校长给他打了个电话,估计是早就看出他脚上是装的,让他适可而止。
楼珹也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再装,今天就早点来上课了。
他平时不犯大错,顶多上课迟到这种小问题,有时候实在有事,他会随便编个理由问老窦请假,不管准不准假,反正假他请了,就不会去了。
所以也不怪班主任对他有偏见,但好在楼珹不是个让人头疼的学生,成绩虽然不好但也不会惹是生非。
背后的转学生正在睡觉,楼珹也趴着,趴着玩游戏。
结果一把没打完,背后一只手很轻地拍了拍他。
楼珹扭头:“干什么?”
丁雪润一张脸毫无血色:“同学,你知道……校医室在哪吗?”
楼珹看他脸色居然这么差,本来就白,现在更是一副病容,心里联想到昨晚上的雨,道:“在那边教学楼,你感冒了?”
“不知道,”他声音哑着,舌头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可能是烧了。”
“烧不是脸会红吗,你怎么脸上白成这样?”
丁雪润摇头,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很烫。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校医室在哪里?”
“在一楼,”楼珹补充,“高三教学楼的一楼。”
“噢。”丁雪润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面,看着人都要倒下去了,“高三是哪一栋?”
“这一栋,就是……”他大概解释了一遍,丁雪润道了声谢,就走出了教室。
楼珹不常乐于助人,但转学生看着好像要病死了一样,太惨了,他都觉得同情,所以叫住了他:“暧你等会儿。”
丁雪润转头。
楼珹是那种狭长型的眼形,不笑的时候会显出一丝凶相,看着不是善茬。他扫了眼转学生,顿了顿说:“算了,我去校医室买点东西,你跟着我。”
教学楼就这么大,四班又在一楼,所以很快就找到了校医室。丁雪润坐下,校医探了下他的额头:“这么烫,昨天是淋雨了?”
丁雪润点头,声音已经是沙哑了:“淋了点。”
校医甩了甩体温计,递给他:“夹腋窝。”
他量体温的时候,楼珹坐在旁边玩手机,丁雪润听见音效,是一款时髦的消消乐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