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平时还好说,偏偏此时沈太太一句话说完了,老安人没有接茬,二小姐那声冷哼就清楚明了地落在了众人的耳朵里。
沈太太脸色大变,看二小姐的目光都变得有些憎恨了。
既然敢做就要敢当。
郁棠当没有看见。
旁边服侍的陈大娘却不能让气氛变得太糟糕,她忙笑道:“沈太太大病初愈,也不知道大夫都交待了些什么?我也好吩咐小丫鬟和仆妇们避着点。”
肚子不舒服不是什么奇怪的病,富贵人家的仆妇多半都有这方面的常识,陈大娘这么问,分明就是要打圆场。
老安人不知道是护短还是不喜欢沈太太,并没有阻止,其她人都以老安人马是瞻,当然个个都低头当鹌鹑。
沈太太的脸色更难看了,嘴角翕翕地就要说什么。
顾曦飞快地瞥了郁棠一眼。
她没有想到这位郁小姐是个缩头乌龟,出了事一副置身事外,安然在旁边看热闹的样子,那老安人让她来做什么?
难道就因为她听话?
可裴家的这几位小姐哪个不听话?
老安人犯得着为了找个听话的小姑娘还把别人家的小姐带在身边吗?
顾曦在心中暗暗地鄙视着郁棠,心情有些烦躁,嘴角却微翘,笑道:“让陈大娘费心了。大夫没有什么特别的交待,只让这两、三天少吃辛辣的东西就行。”
她得想办法弄清楚老安人为什么把郁棠叫来别院小住才行!
那边陈大娘见顾曦接话,松了口气。
她服侍了老安人这么多年,老安人的脾气她是知道的,特别是老太爷去了之后,老安人越地随心所欲没有了顾忌,不要说像沈太太这样的,就是宋家的大太太,她老人家都是说怼就怼,一点情面也不留。
如今顾小姐给了这件事一个台阶,她自然是要抓在手里的,顿时笑道:“避讳辛辣的东西我也曾经听说过。虽说平时家里的吃食也清淡,可什么事就怕万一。我这就叮嘱那些丫鬟婆子一声。”说完,立刻叫了个小丫鬟过来,道,“你除了要跟厨房里说一声,沈太太身边服侍的也要说清楚了。要是有个纰漏,仔细你们的皮!”
那小丫鬟唯唯诺诺地应下,快步退了下去。
陈大娘就问沈太太:“您用过晚膳了没有?要不要加一点?”
这话就问得有些不客气了。
通常要留人吃饭,都会直接挽留,而不是问别人要不要留下来。
何况沈太太她们这个时候来不就是来吃饭的吗?
沈太太听着眉毛就竖了起来。
顾曦再次救场。
在沈太太没有开口说话之前就笑着抢话道:“就怕厨房里没有准备,我让荷香去跟我们院里服侍的婆子说一声,把我们那边的晚膳也端到这边来吧?”
这就是一定要留下来用晚膳的意思了。
老安人看了沈太太一眼。
沈太太额头冒出青筋,却没有反驳顾曦的话。
老安人就笑了笑,道:“也行!沈太太吃不得辛辣的,我却是无辣不欢,沈太太这才刚好,若是又犯了可是我的罪过了。”
老安人嗜辣?
郁棠还是第一次听说。
顾曦却笑着道:“之前听舅母那边的婶婶们说老安人曾经随在长沙府做官的钱太老爷住过些日子,没想到老安人的口味都变得和湖南人一样了。”
这样的事郁棠也是第一次听见,她有些惊讶地望向老安人。
老安人刚才还有些绷着的神色闻言就有了笑意,她以回忆的口吻叹息道:“那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
顾曦笑道:“不管过去了多久大家都会记得的。前些日子还听我阿兄说,他的师兄去长沙府的时候还特意去了太老爷当年修的水渠旁走了走,还说尽管五十几年过去了,可宁乡那块的灌溉还依仗着太老爷在任时修的那几条水渠呢!大家都感念太老爷的恩典,还有人家依旧供着太老爷的牌位呢!”
“真的吗?”老安人又惊又喜,看顾曦的眼神再也没有之前的冷淡,变得热烈起来,“还有人记得我父亲?”
“真的!”郁曦点头,神色真诚,道,“是我阿兄写信回来说的,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而且我阿兄的信还不是给我的,是写给我大伯父的。说当官就应当如太老爷似的,让我大伯父教育家中的子弟向太老爷学。”
“哎呀,让你阿兄费心了。”老安人客气着,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还说起了小时候跟着父亲在任上的事。
顾曦不时地附合几句,气氛热烈。
郁棠很是佩服。
前世,她还是小瞧了她。
她能那么受欢迎,还是很有道理的。
两人的对话直到二太太到来才打住,就这样,老安人还兴致不减,拉着二太太说了半天这件事。
二太太显然不是第一次听说。她不仅笑眯眯地应着,还道:“母亲,外祖父的忌日也快到了。您看要不要去和昭明寺的师傅说一声,给外祖父做几场水陆道场?”
“那倒不用了。”老安人叹气道,“你外祖父你是没接触过,他性子拗着呢。当年去世前,还曾经留下遗嘱,要把自己的尸身烧了,骨灰洒在西湖里。你们舅父吓得都没有了主意,特意请了家里的宗主出面,这才把你们的外祖父葬在了祖坟。我有时候想,遐光这性子到底随了谁,我就觉得是随了你们的外祖父。可偏偏你们外祖母和外祖父不这么觉得,还特别喜欢他这性子。要不然,你们外祖母走的时候也不会把自己的陪嫁全都留给了遐光。那时候你们才刚成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