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里,顾秉谦频频在多份卷子中挑出毛病难,方从哲都是保持了有节制的反击,既不彻底撕破颜面,但是也不让顾秉谦有充分理由闹到朝廷上去,这种不软不硬的对策也让顾秉谦很难受。
不过对于顾秉谦来说,这也算是一个胜利了。
他相信自己在锁院之后的“据理力争”,与方从哲之间的交锋对抗,这些都会传递到皇上耳朵里去。
现在的顾秉谦已经没有兴趣和方从哲保持什么良好关系,他很清楚自己很难赢得这帮在朝廷中占据主导地位的主流文官群体的好感和认可,那么就索性彻底依靠皇上,这样也许还有几分机会。
如果真正因为此时和方从哲以及翰林院那帮检讨编修们彻底闹翻,那也会有相当大的副作用,自己在士林文官中的名声恐怕就真的要臭大街了,这也是顾秉谦需要把握的尺度。
“顾大人,谈一谈?”伴随着誊录出来的卷子越来越多,眼见得这一轮阅卷审卷评卷进入了尾声,方从哲也知道需要和顾秉谦有一个正面的对话了。
麻秸秆打狼——两头怕,方从哲大略能感受到自己和顾秉谦的心思。
撕破脸闹到朝廷上甚至皇上那儿去,这是大周乃至前朝都从未有过的事情,对于自己,对于顾秉谦的政治声誉和士林名声都是毁灭性的打击,这恐怕是两个人都不愿意见到的,但是如果轻易的让步妥协,同样会带来很多后续的麻烦和问题。
方从哲很清楚自己的威望和名声都是建立在士林文官群体中的认可中得来的,尤其是像翰林院这帮清贵官员们,论手中实际权力或者作用,排不上多少用场,但是他们的影响力却不可小觑。
这一块算得上是自己的基本盘,方从哲不敢轻易放弃和让步。
“阁老相邀,下官岂敢不从?”顾秉谦也知道该是摊牌的时候了。
这几日被黜落但又被他选出来的卷子多达十几份,基本上都是和第一份卷子相似的情况,但是也有略微不同。
那就是第一份卷子两极分化太明显,文才辞藻的确太过浅薄粗疏,但是内容却是极其丰富且有针对性。
后续的这十多份卷子则大多是文才略差,但是内容相对言之有物的。
有些其实顾秉谦也觉得应该黜落,但是他必须要摆明车马,做足姿态,否则难以在最后的交涉中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顾大人,你意欲何为?”方从哲平静地道:“只有我们两人,就无须再绕圈子,顾大人也知道方某性子,说吧。”
顾秉谦也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挑明,但是转念一想,这个时候已经是不能再拖了,马上就要将考中的卷子中进行分类,按照惯例要分为五档,每档再来排序名次,这也是一个相当繁琐的工作,而排序则主要是由主考和副主考两人来进行审定。
如果现在二人难以达成一致,或者说妥协,那这个评定就没法在继续下去了,这也是前所未有过的故事,到最后恐怕两个人都要被迫辞官。
“阁老是知晓顾某的性子的,并无他意,但此科意义不比寻常,皇上的心意顾某相信阁老亦是明白,当下朝廷疲惫之风日盛,皇上有意一扫这等陈腐之风,我等作臣下的自然要秉承圣意,只是翰林院这帮人恐怕已经有些忘却了自家的责任,一味沿袭旧风,这非朝廷之福。”
顾秉谦也不客气,“顾某知晓阁老难处,但是有些事情顾某也不得不为,否则顾某这个副主考变成傀儡,尸位素餐,顾某不为!”
“那顾大人这是要一意孤行了?”方从哲没想到这厮态度如此强硬,心中也有些忧虑。
“非也,但阁老也要理解顾某苦衷,若是听任这帮腐儒如此,那顾某宁肯破釜沉舟。”顾秉谦语气坚决。
方从哲注视着对方,良久方才一笑,这厮还真的险些把自己吓住了,若是真的打算来个鱼死网破,又何须这般喋喋不休?
“唔,本官明白顾大人的意思了,那顾大人之意便是十多份卷子都要选中了?”方从哲再试探一步,目光越清冷。
”呃。”顾秉谦迟疑了一下,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若是一口答应,那便无回旋余地了,若是有所退让却又怕被对方窥出虚实,但这等时候也容不得他多想,“阁老,这些卷子你也阅过,究竟如何,您心里也有数,以您之见呢?”
见对方把问题反推回来,方从哲自然不会如对方那般滑头,微微一皱眉,“十七份卷子,其中本官看过,有七八份均无选中可能,不过是顾大人你用以施压的砝码罢了,其余八九份1中,以本官之见,可取中三五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