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堂屋里,张氏婆媳本就没什么人看重,她们的去而复返也就没有引起太多关注。
瞧着距离吉时还有一段时间,董氏就让人又上了新的点心。
这次是热乎乎的红豆沙,煮得软烂的红豆滤掉了豆皮,只留下了绵软的豆沙,加了细细的砂糖,还有雪白的糯米团子和剁碎的果脯点缀其中,吃上去绵软甜香,格外暖人。
不少人都在心里想着,这祁家确实是赚了不少银钱,这般甜的东西哪怕是自家都不太舍得吃,却被他们拿出来招待客人。
不过叶娇没有在意那么多,也不觉得这东西有多新鲜。
她早上吃了几个肉包,这会儿不算饿,就只吃了一碗尝个新鲜后就撂下了。
孟氏也只是碰了碰嘴,眼睛隐约看到堂屋外面闪过的身影,她不由得瞧向了叶娇。
见叶娇撂了碗,她也跟着放下勺子,笑着道:“娇娘,若是无事可愿陪我出去走走?外面的日头正好,我也很好奇你们说的吉祥花长得什么模样呢。”
叶娇闻言,看向了董氏:“春兰一起去吗?”
董氏笑着道:“你们先去吧,等这里忙完了我就去寻你们。”
叶娇笑着点头,起身便带着小素同孟氏一道去了后面园子。
不过孟氏此来不是为了吉祥花,只是为了给叶平戎做个人情。
等瞧见叶平戎的时候,孟氏就顿了脚步。
叶娇则是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之前关扑摊子前面时,叶娇是没看到叶平戎的,自然不知道他是楚承允和孟氏的护卫,而叶平戎也无心把自家小妹扯到里头来,便没有点明,只是对着孟氏微微拱手:“夫人,我与小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孟氏点点头,她本意便是如此,这会儿自然没有意外,自顾自的走到一旁去看花了。
而叶娇则是走向了叶平戎,不等她开口,就听叶平戎道:“娇娘,这几年苦了你了。”
叶娇微微一愣,不由得昂头去看,就瞧见叶平戎虎目含泪,正疼惜的看着自己。
小人参很少哭,除了之前因为着急祁昀的时候哭过一遭,其他时候她都不太掉眼泪,毕竟每天的日子都过得舒舒服服,没什么好哭的。
如今瞧着叶平戎一个八尺高的汉子居然说哭就哭,倒是让叶娇有些手足无措。
她忙把帕子递了过去:“我不苦,真的,我的日子可好过了。大哥你莫哭,天气寒凉,仔细伤了眼睛。”
女人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关切,却让叶平戎越感伤起来。
这么多年在战场上动不动就是生死边缘,别说眼睛了,就连命都不值钱,随时都能丢了去。
谁又能想着关心自己一下呢?
也就是自家小妹能紧张自己,偏偏,自己走之前没有安排好她,让她被豺狼一样的二弟给害了,吃了大苦,遭了大罪。
已经把叶娇脑补成冬天里的小白菜的叶平戎心里越憋闷,可是眼泪却止住了。
他本就不是儿女情长的脾气,刚刚不过是一时激动,好在脑袋理智尚存。
舍不得用叶娇的帕子,叶平戎只用手指抹了抹眼睛,而后严肃地对着叶娇道:“娇娘,你不用怕祁家,我如今大小也是个七品提辖,虽比不得文官,可也是吃朝廷俸禄的,只要我做主让你和离,祁家必然不敢强留着你。”
……和离?
叶娇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摇头:“大哥,我不和离。”
偏偏叶平戎早已先入为主的认定叶娇日子不好过,尤其是探听了一圈有关于祁昀的事情后,更是在脑袋里想了好几遍叶娇有可能遇到的凄惨生活。
如今听了叶娇的话,叶平戎心想着‘小妹就是心软,舍不得让我操心’,嘴里则是劝道:“祁二郎身子不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叶二他是个混账东西,可是大哥不会坑害你,你若愿意,我必然照顾你一生一世,你若想自立门户当了女户,我也会帮你。”
什么是女户,叶娇不懂,但是她听明白叶平戎是误会了。
这人是真的关心自己,就是关心的有点歪。
有误会就要说清楚,小人参不喜欢含含糊糊的,该说的话从不拖泥带水。
她昂头看着叶平戎,也一本正经的回答他:“大哥,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没有骗你。相公虽然以前身子不好,但是现在已经大好了。婆婆对我好,相公家里也是兄弟和睦,我真的不曾受委屈。”
叶平戎闻言,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叶娇不怕他不信,左右她坚定的只有一点:“我不和离,我要和相公过一生一世。”
小人参的声音偏软,还有些糯,可这句话却说的掷地有声,格外清脆,也动摇了叶平戎原本笃定的念头。
就在这时,一直不敢开口打扰他们的小素远远地看到铁子对着自己招手。
她急忙凑上前,对着叶娇道:“二少奶奶,二少爷来了。”
叶娇闻言,像是有了人撑腰似的,立刻有了笑,对着叶平戎道:“大哥,让相公和你说吧,他说话从来都很有道理,让他和你说定然比我说得清楚。”
其实叶平戎听说祁昀来了就已经格外震惊,毕竟按照外面的传言,祁二郎已经病入膏肓,日日缠绵病榻,似乎随时随地都要撒手人寰。
结果人家悄无声息的出门了?
见叶娇拉着小素一路小跑的去门口,叶平戎急忙大步跟在她们后面。
而对其他人来说,祁昀的马车到来也带来了不小的惊讶。
叶平戎能听到的,他们也能知道,再加上祁昀一直都躲在祁家不见外人,哪怕铺子的管事们把他吹上天,别人也不相信。
而且在有关于祁昀的谣言里,除了说他病的要死,就是说他面目可憎,长得凶神恶煞,能止小儿夜啼。
这让不少人都想出去看个稀奇,瞧瞧这祁二郎到底是什么模样。
哪怕是原本在堂屋里面聊天的妇人们也对视一眼,默契的到了外面的走廊上,眼巴巴的往外瞧。
就在叶娇跑到门口时,祁昀的马车正好停下。
铁子赶忙上前去搬了矮凳,撩了帘子,伸手去扶祁昀,不过祁昀却在里面淡淡的说了句:“不用。”
男人声音本就好听,如今没了病痛中的沙哑撕扯,听上去就像是石入清泉,干净清冽。
而祁昀从马车里出来时,周围突然安静了一瞬,叶平戎也突然顿住了步子,愣愣的瞧着自己的便宜妹夫。
祁昀站在那里,眉目疏朗,神色淡淡,皎如玉树临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