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莱胡莱！我是你的粉丝啊，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胡莱我能和你合张影吗？我可崇拜你了……我们宿舍四个人全都是你的球迷！”

“王光伟我也是在嘉翔上过学的啊，咱们还是校友呢！”

“王光伟能和你合张影吗？我哥们儿是你球迷！”

两个人瞬间就被三十几号人给淹没了。

在人群中，胡莱努力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向自己的爸爸求助。

但他爸爸却只是在人群外掏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给妻子。

并写上：“儿子到了，把签名也给带来了。”

很快谢兰就回道：“哇塞！这么多人啊？早知道我不让他签了，人来不就可以现场签名了吗？结果他为了你的事儿，昨天踢完比赛回去还签到很晚呢……我给你说胡立新，你儿子为你的事情可上心了！你别老对他板着个脸……”

“没有板脸，我笑着呢。”

胡立新放下手机，看着已经开始像个道具人一样，挨个和球迷们合影的儿子，笑了起来。

笑得很开心。

※※※

“我日，我给你说胡莱，当时那群人向我扑过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差点就想要躲车里去了——我真以为是你爸埋伏的刀斧手……”

一边开车的王光伟一边还心有余悸地回忆着刚才的经历。

“刀斧手像话吗！你把我们父子关系想成啥了？”

“这不你自己说很差的吗？”

王光伟说完这句话之后，胡莱却没有回答他。

这让王光伟有点在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开玩笑刺激到了胡莱，他偷偷瞥了胡莱一眼，见后者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望着前方的高速公路出神。

“干嘛啊？”

胡莱突然问道：“老王，你和你爸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王光伟没想到胡莱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他竟然没答上来。

“怎么相处？正常相处啊……”

“你爸揍你吗？”

“以前，很小的时候。”

“那你爸对你总是板着脸吗？”

“那倒没有……”

“你当上职业球员，你爸高兴吗？”

“高兴是高兴，但也没有多高兴……毕竟那会儿我也只是在青年队里。”

他答完之后，胡莱又不问了，继续保持着望着前方出神的状态。

“你是不是觉得你爸对你比较冷淡？”王光伟尝试着反问胡莱。

“也不是，他以前对我也挺热情的，那会儿他还扇我巴掌呢……”

王光伟听到前半句刚想说“那不挺好吗？”结果就听到了这后半句，他差点把车子开出逮虾户（注1）的感觉……

“‘热情’是这么用的吗！”

胡莱不在乎王光伟的抗议，继续说道：“不过其实我能理解他，因为我现在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他是真的被足球伤了身体又伤心。只不过我原以为我把王献科打趴下之后，能多少解开他的心结，让他……对我态度改观一些。不过我可能想太多了吧……”

“你确实想多了，胡莱。我虽然不了解你爸，但我了解我爸。去年我们升级之后，我回了趟家，见到了我爸，你知道我爸是怎么评价我在球队表现的吗？”王光伟说。

“怎么评价的？”

“不错。”王光伟笑道，“我都帮助闪星升上了中超啊，时隔二十年安东足球终于有一支中超球队了……就连外面那些媒体都称赞了我，结果我亲爹就给我俩字：‘不错’！”

“那也好啊，我爸连‘不错’两个字都没说出来呢。”

“人和人不一样嘛……后来我妈偷偷跟我说，说我爸那段时间密集参加同事各种聚会，别人对他称赞我，他就笑着摆手说：‘还行’。我顿时就理解我爸能对我说‘不错’，已经算是很高的评价了。所以胡莱，你爸不说，不代表他就不高兴，他可能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而已。毕竟像你说的，他之前那么多年和你的关系可不算多融洽呢……你想让他一下子变成你所希望的样子，恐怕也不现实。”

见胡莱没吭声，他又继续说：“我妈在给我说我爸背地里的反应时，还说在感情方面，男人都是那种很别扭的人，明明心里有一百，说出来的却顶多只有十。她还举例说我爸从来没对我妈说过‘我爱你’，但我爸确实挺爱我妈的……所以我猜你爸心里也有一百，但说出来的却可能只有一吧……”

胡莱静静地听着王光伟那些话，直到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提醒他来了新消息。

他低头解锁屏幕，看到妈妈微信上来一张照片，是胡莱和某个学员合影时拍下来的，胡莱看着别人手中的手机，面露微笑，被他爸拍了下来。

这是他爸爸眼中的他。

除此此外，还有一句话：“儿子，你爸说谢谢你。”

胡莱双手在手机的虚拟键盘上敲字回道：“给他说，跟自己儿子还客气什么？”

随后他收起手机，点头道：“嗯，老王你说得对。我爸也从来不跟我妈说‘我爱你’这种话。”

“是吧？所以说，我们的父辈在这方面都是一样的。”

王光伟见胡莱似乎是被自己开导通了，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他打开了车载收音机。

星期一上午的第二绕城高速车流稀少，道路顺畅，歌声从收音机中传出来：

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

希望终点是爱琴海，全力奔跑梦在彼岸——

（注2）

※※※

注1：逮虾户是歌曲《Dja vu》的谐音，这歌经常出现在各种飙车片段里，已经成了漂移标配BGM。

注2：歌自黄征、羽泉《奔跑》。顺便一提，这歌比胡莱年龄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