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中)天山巅老道士立冢瀑流谷小狐狸辞别
玄涯朝身旁赵前子伸出手,赵前子将之前把玩的那个精致小件递给玄涯,玄涯手中灵光涌动,一闪而没,而后曲指弹起,那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向石念远,石念远伸手接下,原来是一枚墨黑尾戒。
“空间灵宝,须弥戒。”玄涯平静说道:“赵前子求了我好久,我才十分不情愿的答应送给你的。在你喝下灵泉源髓昏迷过去后,赵前子就跟我讨要过去,一直捣鼓到现在,也不晓得到底放了些什么玩意儿在里面,你以后自己慢慢看吧。他的烙印我已抹去,灵识探入,自然知道怎么认主使用,怀璧其罪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石念远点点头,而后看向站在玄涯身后的老道士,老道士面带笑容道:“念远小子,仙道境界不够,抹除灵宝烙印很容易触灵宝自我保护的灵禁,导致灵宝自毁,贫道知道你对一切未知都充满好奇,但是在没有足够境界前,不要乱来。”
石念远一句“谢谢”涌到喉头,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重新咽回心底。
“差不多了,走吧。”玄涯起身朝门外走去,赵前子紧随其后,石念远不明所以跟在最后。
天山绝巅烈阳观后院,是一片石塔碑林。院门外,玄涯面容肃穆,推门走进。
后院中,除了赵前子外的六位烈阳观长老都已经静立其中。玄涯走进时,六位长老齐声躬身行礼:“师尊。”
“嗯。”玄涯点点头,走到碑林中间,对着中央高大石塔一丝不苟鞠躬三下,而后走到六老所在处,沉默看着一座新立石碑。
玄涯接过大长老宁真子递过来的锦盒,转头朝石念远问道:“赵前子一生无徒无后,如今新立衣冠冢,都没个晚辈拜礼,你可愿意执晚辈礼?”
石念远与老道士一眼对视,一老一小,眼神尽皆复杂难明,石念远沉默迈步,走到那座新立石碑前。
烈阳观赵前子之灵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碑文,不刻身份,不铭生平。
“跪。”玄涯子声音平静如同一口千年古井。
石念远凝视着石碑文字,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
——“非也非也,贫道并不是要拜见武侯。此番前来,其实正是想与小居士结个善缘。”
——“小居士,是否身体抱恙有所不适?”
——“我辈修士,总妄图一生顺应天道,趋吉避凶、得证长生。怎何奈生而为人,七情六欲,有漏皆苦。贫道不过俗子凡夫,世间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没打傻,大小姐天赋异禀,一拳将念远小子打入灵知境了。”
——“了不得了不得,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浪,哈哈哈——”
——“怕,如何不怕?生而为人,总有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纵然贫道早已了结凡俗因果,一心求道,然而唯有生者,可闻大道,众生芸芸,谁不怕死?”
——“你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在你昏迷过去的一个时辰里,贫道已经帮你擦洗过三次身体,换过三桶浴水,要不是贫道怜鸟心切,都懒得从你的行囊里翻找出裤头来给你穿上。”
与老道士有关的回忆,似乎总是一张慈眉善目,并且由于总是在微笑而令满脸皱纹愈明显的面庞。
石念远嘴角噙笑,摇了摇头,曲膝跪地。
“开盒,持衣。”玄涯将手中锦盒交到石念远手中,石念远打开一看,原来是老道士一路行来时穿在身上的那件补丁道袍。
石念远将锦盒放到地上,伸手取出道袍,双手捧持。
玄涯挥手间,一柄青锋已然在手,其他六位烈阳观长老皆从腰间抽出佩剑。
玄涯闭上眼抚过石碑上赵前子三字,再睁眼时,一道强绝灵压以玄涯为中心朝四围猛然扩散。
玄涯手掐剑诀,持剑舞起。
“志心皈命礼,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七宝芳骞林,九色莲花座,万真环拱内。百亿瑞光中,玉清灵宝尊,应化玄元始。”
玄涯一边舞剑,一边吟唱。一句一剑,在虚空中连点九下,剑尖点指处,九枚依照元始九曜星位分布的灵珠仿佛星辰一般缓缓旋绕,凝聚不散。
一道灵芒流转,将九枚灵珠勾连成阵,玄涯朝着碑林中央石塔曲指一弹,灵阵旋转放大,朝石塔覆盖而去。
玄涯收剑,竖举胸前:“浩劫垂慈济,大千甘露门。开——”
一道低沉轰鸣声响起,石塔朝侧旁挪移而去,露出塔底一条漆黑秘道。
“衣冠归盒入墓。”玄涯晃手间,手中长剑消失不见。石念远将道袍放回锦盒,理顺卷起一角,合盖后端起锦盒起身走到石碑后方,将锦盒放入新挖墓坑当中,双手捧起墓坑旁边新鲜泥土,一抔一抔覆掩。
玄涯安静站在石念远身后,其余六老竖剑在胸,齐声吟唱。
“妙道真身,紫金瑞相,随机赴感,誓愿无力。”
“大圣大慈,大悲大愿,十方化号,普渡众生。”
“亿亿劫中,度人无量,寻声卦感。”
“太乙救苦天尊——”
随着六老高呼一声整齐道号,石念远站起身,回头看向平静无比的老道士。
老道士走到石念远跟前,想到祝娴兰心中担忧,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伸出手抚了抚石念远脑袋轻声说道:“念远小子,仙道飘渺,寻仙问道,务必始终坚守本心。”
老道士走到玄涯身前,跪伏在地,一拜到底:“不孝弟子赵前,拜谢师尊多年教导。”
老道士起身朝着六老弯腰深揖:“宁真师兄、华元师兄,云青师弟、谷泉师弟、南文师弟、灵溪师弟,恕贫道无法再与诸位师兄弟一同守护天山烈阳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