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结何清的人很多,他当然不会亲自一一考察,都是层层推荐。何成琥是他儿子,虽然这个儿子自身没多大本事,比不得他那叛逆的大哥,但感情上和何清是最近的。
当爹的还有一通病,自己好,大儿子好,就觉得小儿子一定也好,只是不愿意做罢了。所以何成琥被他教导长大,眼光肯定也是继承自他。许家一直对何家鼎力支持,许昌阁能让何成琥如此推崇,想来的确可堪大用。
虽然拦不住余柏林,何清还是花了大力气,甚至被其余两位阁老用似笑非笑的表情嘲讽了好几日,终于将许昌阁也替换进名单。
何清还专门让人给许昌阁带话,让许昌阁好好干,让他借此机会交好余柏林,看能不能把余柏林拉到自己船上。
结果自己的话带迟了一天,许昌阁提前就把余柏林得罪了。
还是用这么低的手段。
翰林清贵,翰林就算穷,也不会有人觉得这是翰林的污点。你用钱侮辱人,在文人看来那是你自己上不了台阶。
何清默默咽下一口血。许家是豪商,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个读书人,结果还是摆脱不了商人习性。
接到何清的带话之后,许昌阁拍拍脑门,好像也悟过来,似乎自己做的不太对了。
虽然他愤恨余柏林抢了他的名额还让他背了污名,但余柏林的老师也是内阁学士啊,以后他入内阁轮值,被他老师穿小鞋了怎么办?
于是许昌阁自以为非常聪明的,托人给张岳带去了名家字画一副。
张岳:……
何清:妈的智障!
张岳默然无语的收下了字画。不收白不收。
许昌阁以为张岳这是表明不会跟他计较了,很高兴的就把此事揭过了。
余柏林:……
何清:妈的智障!
何清准备换人支持了,之前的心血就当喂了狗了。
可见何清决断力和判断力,还是很有阁老水准的,只是之前被眼屎糊了眼睛。
而余柏林,他虽然并不会因为酒楼那件事就对许昌阁报复为难什么的,但他对许昌阁一系列行为真是很无语。
要是一个心胸狭隘的,肯定记恨上许昌阁了吧。这人也颇不会做人。
余柏林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许昌阁这种小虾米他正眼都没打算给人家,也懒得花心思对付。但许昌阁一系列行为,让他在翰林院同僚心目中印象跌到了谷底。
之前抢别人名额倒算得上官场常态,谁拳头大谁说话,虽然不满也没什么好说的。在酒楼用金钱侮辱余柏林,就让自诩清贵的翰林院文人们很是看不上眼。之后直接跳过余柏林,找上了余柏林老师,明晃晃的不给余柏林脸。
大家都觉得,这人实在是一丁点同僚情谊都没有,不得深交。
诸位翰林还没出翰林院的时候都是竞争对手,但一旦出了翰林院,昔日同僚很大程度上会成为助力。
许昌阁还未混出头,就让同僚纷纷疏远。他以后为官之途可想而知。
这些翰林们,只要出翰林,就纷纷是大官重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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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事都是很久远之后的事了,许昌阁能不能混出头都是个未知数,不用想那么远。
两人休憩两日之后,领了新的身份牌,开始进入内阁就职了。
因为内阁在宫中,一路上重重检查十分严格。余柏林和许昌阁经历了好几重关卡,终于到达内阁中,准备拜见阁老。
门口小吏道:“辅繁忙,两位在门口稍等。”
余柏林和许昌阁自然称是,乖乖的等着。他两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小吏才出来叫两人依次进去,听辅训话。
许昌阁先进去,只一小会儿就出来了,估计也就说了几句话的时间。出来是许昌阁的神色不错,可能被洪敏之勉励了几句,心情真激动着。
许昌阁对余柏林拱手道:“在下已经领了职务,先去一步了。”
余柏林拱手告别,看着许昌阁步子都在飘似的,心中叹气。
这内阁真是翰林们的梦想啊,哪怕只是轮值当个书吏。
许昌阁离开之后,余柏林便紧接着进入拜见。
洪敏之桌前堆了挺高一摞折子,他两眼布有血丝,看清来有些疲惫。
余柏林道:“下官拜见辅大人。”
洪敏之微微点了点头,道:“坐吧。”
余柏林坐下时,见到搬椅子的小吏眼中没掩饰好的惊讶,心想,难道之前辅没让许昌阁坐下说话?
洪敏之抽出一篇文章,因桌案离余柏林不远,余柏林一眼看去,现那文章居然是自己殿试上所写的第一篇策问。那字迹,应该是其他人抄录的。
殿试试卷都要存档,难道洪辅让人重新抄写了一份?
洪敏之的确让人抄写了一份,他从这篇文章获得不少启,又心知余柏林被皇帝陛下定下,自己不好特意召他见面,让别人看着似乎自己在拉拢余柏林。今日趁着余柏林报道,洪敏之便把那文章拿出来,解决自己许久的疑问,也算考校一下余柏林,看余柏林是否真对新政如此了解。
余柏林自然是真的了解的。洪敏之和余柏林一问一答,很快一炷香的时间就过去了。小吏见着两人可能还要再聊一会儿,很有眼力的给余柏林也沏了一杯茶润嗓子。
洪敏之越问越惊讶。
他原来以为余柏林再了解,大概也就是政令读的多,再加上本身也有几分政治上的天赋罢了。现在细聊之后,他才觉,余柏林对新政了解,甚至不亚于他。
听余柏林说话,他居然有一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要知道虽然支持新政的人多,但许多人都只是浮于表面,或单纯支持辅决定,或只看到增加税收一样功能。其新政背后的意义,只有身居高位的人心里才明白。
毕竟站得高,才看得远。
余柏林身居寒微,却有如此眼界,怪不得能六元及第,成千古第一人。
洪敏之不由对余柏林多了几分喜爱。
他也老了,有时候想着,若是自己退下了,那新政还能不能延续下去。历史上许多新政,都是在推行者离世之后,就穷途末路。
不过后来新皇继位之后,洪敏之心里踏实许多。新皇不比文宗皇帝,他是真的支持新政,并且自己也有一定见解。不像文宗皇帝,将所有事都全权交给洪敏之。洪敏之权势虽重,心里却不踏实。
新皇权力集中,他手上权柄减弱,但新政推广更加顺利。
新皇是自己想要改革,并且也有能力改革。就算他有一天干不动了,新皇也会找到合适人选继续下去,不会就此中断。
但洪敏之眼界很高,他纵观朝堂,居然没有觉一个能继承他的。
不过余柏林能不能担此重任……
洪敏之思考了一会儿,问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本官推行新政的根源是豪门土地兼并,以你所见,新政能否解决这个问题?”
余柏林沉默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说实话还是说假话。
他抬头看着洪敏之,洪敏之面色不喜不怒,看不出心中情绪。
余柏林突然就淡定了。
若是他说的话,能给晖朝带来一二好处,那也不枉费他穿越一场。再说,反正他背靠皇帝陛下,就算辅心中不喜也没什么。大不了在洪辅在阁这段时间,他不做相关的事罢了。
余柏林道:“下官认为,不能。”
在场立刻雅雀无声。
守门的小吏竖着耳朵听着,已经吓傻眼了。
这对话没什么机密,这小吏又是洪敏之心腹,自然没有挥退。
小吏本见两人相谈甚欢,还以为余柏林一定会得辅好感。谁知道这人语不惊人死不休,居然否定了新政。
新政就是洪辅逆鳞,谁碰谁死,这余修纂也太不自量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