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王之役的轰轰烈烈,早已随着二月间的结束而消逝。
三月上旬却不是一个开始,反而像是在过渡,从春夏之交、过渡到夏日炎炎。
在王凌抵达洛阳之前,秦亮就搬出了王家宅邸,暂且居住到皇宫南边的领军将军府。
因为王凌要回来了,如果秦亮再把自己的亲信军队驻扎在王家、似乎不太妥当。而原先曹爽送给秦亮的院子,是有点太简陋;秦亮还得见一些官员,乐津里那宅子确实会显得很没气势。
已就任中领军的秦亮,暂住领军将军府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王凌的一大队人马、走的还是南边那条路,从颍水、经讨虏渠到汝水,然后北上伊水,走宣阳门进城。
此前王飞枭率军南下去扬州接任都督,也走的是同一条路。王飞枭必定与王凌父子见过面,应该一起谈过事情。
接着王凌到达洛阳的前一天,王金虎也提前迎出了城、在新城县住了一晚。王家父子几人先后都见过面、显然又有意见交流。
王凌应该已经知道了洛阳的状况。秦亮调兵占领城中各处要害之地,安抚朝臣,又请诏令稳住四方诸侯;他则只接受了中领军的任命,并且此前一直住在王家。
果然洛阳众官、皇宫宦官等一群人在城门口迎接到王凌时,王凌见到秦亮,便说了一句:“仲明忠勇。”显然对秦亮的所作所为、还是挺满意的。
王凌入城后,当晚便设家宴,邀请秦亮、令狐愚以及王家人参加。
秦亮先回领军将军府,随后便带着王康、饶大山、隐慈以及一队将士随从,早去了王家宅邸。
他轻车熟路地走进前厅门楼,刚走到廊道上,便遇到令君与玄姬从一间厢房里走了出来。于是三人见礼,欣喜地相互打量着,似乎有许多话要说。
秦亮转头看了一眼她们出来的那间屋子,忽然醒悟,以前玄姬总是能在门楼附近“偶遇”秦亮,估计呆的地方、就是那间屋。
玄姬察觉他的眼神,忽然倒有点羞涩不好意思的样子,看来秦亮猜得八九不离十。
光天化日之下,令君也只能规矩地站在走廊上,轻声问道:“夫君住在领军将军府?”
秦亮点头道:“只是暂住那里,里面人多眼杂,我与隐慈等许多将士都住在同一个庭院。令君与姑先在王家住下,等今晚我与外祖等商议好官位,安排好之后、再过来接你们。”
令君抿了一下小嘴,说道:“好罢。”玄姬也看了秦亮一眼,轻轻点头。
秦亮回头看了一眼走廊,不禁小声问道:“昨晚三叔就去新城县了,外祖等人说了什么吗?”
令君道:“祖父、阿父、三叔、四叔在县寺邸阁楼上呆了很久,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果然最适合密议的地方,不是楼上、便是地下券洞。王凌显然不喜欢地下室,因为他都七十几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躺在地下。
自己人之间、必定会谈论各种各样的可能性,秦亮大概都能猜出一些。
说不定还谈到了皇位的问题!权臣往上一步就是皇帝,秦亮都能轻易想到,如果王家父子数
人全都没想过的话、实在不太可能。
但正如秦亮的慎重,最后这一步很可能变成一个陷阱,古往今来倒在这段路上的人、不知有多少。王凌、以及长子王广,是不是有信心排挤所有有实力的人、独揽乾坤?
王家虽然人脉也很广,但做权臣其实比司马懿差不少。因为司马懿的老巢河内郡、就在洛阳北岸,而且多年在洛阳中枢做官,已经经营了多年。王凌则几乎一直都在外面做诸侯。
令君的声音又道:“他们下来后,我见过阿父,他不愿意与我多说。不过我提醒过阿父,若无夫君,王家此时已经灭族了。阿父也点头认我的说法。”
此时偏西的阳光正映照在庭院里,王令君的眼睛里、隐约泛着明亮而异样的光辉。秦亮听到这里,顿时有些动容,不禁看着令君秀丽清纯的脸。
王令君接着说道:“我还告诉阿父,夫君娶我之前,便已预见到司马懿会对付王家、王家有灭族之危。但阿父只是笑着摇头,似乎不太相信、我在夫君心里有那么重要。”
秦亮点头道:“很正常。大多士者,谁会把妇人看得那么要紧?”
令君的站姿端正,脖颈挺拔,但神情已有些异样,她秀气漂亮的小嘴终于再次轻启,低声道:“我当然会站在夫君这边,但我不想看到两家生出间隙。”
玄姬的声音也道:“仲明已经做得挺好了,王家人应该会领情的罢?”
秦亮心里一暖,好言道:“卿等不用太担心,应该还不至于有什么事。”他又转头看向玄姬,“姑与令君都相信我,我能尽量把事情办好。”
就在这时,令君与玄姬都向秦亮身后看去,秦亮扭头一看,只见令狐愚也早早来了、刚走进门楼。
三人停止了交谈,待令狐愚走近,便向他揖拜见礼。王令君称“表叔”,玄姬叫“表兄”,令狐愚也拱手还礼,寒暄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