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的厅堂,技艺精妙、赏心悦目的音律舞蹈,精心烹饪的美味食物,或盛装打扮、或得体清雅的宾客。欢笑热烈的宴会,其实羊徽瑜挺喜欢的。
回到羊家后的这段时间,羊徽瑜仿佛外人一样不好干涉家里的事、哪怕是些琐事,日子确实有点无趣枯燥。而像今天这样的宴会,能在人前露面,有人听自己说话、也能听别人谈论,心情也会收到气氛的影响、变得丰富多彩一些。
所以羊徽瑜在宴席上的复杂心情,其实与宴会上的人们无关,都是她自己的问题罢了。
无论女主人王岑,还是女眷宾客、照顾宾客们的侍女,对羊徽瑜都很好。也许人们并不是关心她,但在这样的场合,大家总会表现出体面、客气和热情的样子。
只是羊徽瑜更羡慕王岑罢了。那种能得到人们关注、认可的感觉应该很好,尤其在这样高规格的宴席上,宾客中许多都有身份、才德、名气,那种大方得体、拿得出手的表现,或许能让自己也喜欢自己……而不是嫌弃。
有时候羊徽瑜对别人的态度挺恶劣,不仅对亲人,就算对救过她性命、救过她表妹王元姬的外人秦亮,她照样没好语气。她意识到可能不是生别人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
侍女带着她来到内宅之后,只是隔着一道墙,刚才喧嚣喜悦的气息,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内宅大庭院里的人不多,风景恢宏中带着典雅秀丽,一派宁静的景象,简直好像不是在同一座府邸似的。
来到人少的地方,没有了眼花缭乱的精彩,羊徽瑜也放松自在了一些。外面热闹的宴席,她有些向往,同时又想逃避,还是与自己的境遇有关、担心别人会打听自己的事。
那个叫莫邪的侍女,把羊徽瑜带到了西侧的庭院,解释说她家女郎的衣裳、放在卧房里。
于是羊徽瑜有点头晕地来到了秦亮夫妇住的地方,但莫邪没有让她进卧房,只请她在卧房外面的房间里入座,然后莫邪犹自进去找衣裳。
莫邪找出来了一身干净的青色有刺绣花纹的丝绸深衣,还有白色的亵衣。
莫邪道:“夫人稍等,妾去打些热水来,夫人好擦掉身上的酒水气味。”
果然没一会她便端着一只青瓷盆进来了,里面还有洒了几瓣花、放了一点香料。莫邪随后向她揖拜了一下,轻轻关上了房门,让羊徽瑜在房间里自己收拾。
在秦亮住的房间里脱下衣裳,羊徽瑜心里有点奇怪。不过房间里只有她自己,她也大方地去除了沾上酒污的衣物,然后拿布巾沾水轻轻擦拭,喝了酒手上不太平衡,有些地方跳来跳去不太好着力。待她穿上了王令君的衣服,更有种新奇陌生的感觉,这衣裳不是新的、毕竟别人穿过。
王令君的深衣裁剪得很细致,羊徽瑜穿上之后、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身材。腰身真小、髋部挺宽松,胸襟也不太合适,这衣裳的胸襟高一些、但两侧却稍微有点紧。
羊徽瑜转头看了一眼房门,默默地向里面的卧房走了进去。她来到铜镜镜台前面,从各个角度、观察着镜子里的样子。穿上王令君的衣裳,她觉得自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有些狐疑地仔细看着铜镜里的脸,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差在哪里,以前比不上死去的夏侯徽,现在也比不上王令君。
羊徽瑜幽幽叹了一口气,离开了铜镜,在卧房里慢慢地转了一圈,踱步到了一套挂在帷幔旁边的红色官服前面。这套袍服应该是秦亮穿的,或许是避免叠皱了,用木架挂在了这里。
羊徽瑜仔细看了一会,不禁靠近过去,轻轻在袍服上闻了一下。好像没洗过,有淡淡的气味。
她不敢在卧房里逗留太久,随即走出里屋,来到外面的房门口,打开了木门。
少顷,莫邪便走进来了,她拿来了一块干净的布,然后把羊徽瑜换下来的脏衣裳叠好包起来。莫邪这时才恍然道:“妾先为夫人洗干净?”
羊徽瑜摇头道:“洗了也干不了。”
莫邪道:“妾晾干之后,请人送到夫人府上。”
羊徽瑜笑了一下,说道:“都已经包好了,我拿回去自己洗。”
莫邪又道:“旁边有厢房,妾打扫过,夫人要歇息一会吗?”
羊徽瑜看了一眼明媚阳光下、远处清晰的邙山,说道:“我不胜酒力,要回去了。汝替我向王夫人道别罢。”
莫邪便道:“妾送夫人到前厅。”
两人一路走出内宅的门楼,羊徽瑜循着喧嚣的声音,看了一眼女宾的宴会厅那边。按理她应该亲自去向王令君辞别,但王令君等人必定会送她一程,然后会被满厅的宾客关注、人们少不得拿她当话题说一通。
于是羊徽瑜嘱咐了莫邪一声,不再前去。莫邪也叫来了另一个侍女,送羊徽瑜去乘坐羊家的马车。
刚走到长廊上时,却碰到了秦亮与一个人正在交谈。羊徽瑜见状停了一下,仍旧往前走。秦亮也注意到了她,转头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