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秋色,要比北方迟缓一些。
尤其是才下了一场雷雨之后,草木变得更加繁茂了,城中葱葱郁郁的景色、乍看仿佛还是盛夏的风光。按照人们的经验,每当雷雨天气后,植物就会明显生长,确实如此。不过潮湿的风中带来的凉意,总算能让人们感受到,秋天真的到了。
卫将军姜维的府邸里,水池边的杨柳依依,两色的菊花颜色明艳,反倒是周围的亭台房屋、显得朴实无华。土木建筑经历了岁月之后,呈现一种烟灰色,比北方的房屋还要显旧。
蔡弘已回到了成都,刚与司马师一起走进这座府邸,正在奴仆的带引下去见姜维。
姜维回来也没几天,他主要带着军队、要安排各种军务,所以耽搁了不少时日。姜维的心情也很不好,与司马师刚见面一会儿、便没忍住长吁短叹。
三人来到一座铺着筵席的敞亭里,司马师一入席、便向蔡弘示意。
蔡弘拱手道:“仆等安插在王家的细作李勇,在王家府门内攻击了秦亮,可惜未能成功,只刺伤了秦亮的护卫。”
姜维立刻说道:“无妨,秦仲明根基稍浅、却功高盖主,必受王彦云猜忌,出了这件事,曹魏有可能还得内乱。子元(司马师)也是这样的看法。对了,李勇行刺之后走脱了?”
蔡弘神色有点难看道:“当时倒是走脱了,不过与我们汇合的时候,又逃跑了。”
姜维听罢,随即侧目。
蔡弘接着解释道:“事之后,洛阳的诏令、很快就以快马送到了各地,四处道路碍口、都有人拿着画像通缉李勇。仆没法将李勇带回汉国,遂在会面时安排了随从、想将他就地除掉;免使其被曹魏抓住,受不了严刑拷打供出我们,致使计谋失败。不料李勇十分警觉,仆等尚未动、便不慎被他察觉了。”
姜维毕竟是有身份的人,谈起这种兔死狗烹的事,自己也觉得卑劣、确实有点上不了台面,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他并未觉得、这一切做错了。
为了实现丞相的遗志,为了心中的志向、匡扶汉室的伟业,牺牲一些人算得了什么?如果能够成就大事,要姜维自己粉身碎骨,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大丈夫何须拘泥小节?
姜维皱着眉头,说道:“李勇能跑到何处去?”
蔡弘道:“仆追击时,刺伤了他的手臂。他既无医药,也无接应,可能会伤口化脓死在山林里。”
“罢了,此等计策本就不一定成功,不过功败垂成,着实有些可惜。”姜维又叹了口气。
蔡弘不动声色道:“即便事情败露,曹魏也不能把我们怎样。”
司马师观察着姜维,这时终于开口问道:“将军还有何事烦恼?”
姜维沉思了一会,不禁道:“今年着实是诸事不利。年初王彦云在江陵铩羽空耗国力,魏兵在东关大败损兵折将,又有曹魏北方内乱,那么好的机会,就这样浪费了,唉!”
他又叹道:“大将军费文伟实在太保守。彼时曹魏朝廷自顾不暇,洮水流域的羌族、胡族都反了,我多次劝他去攻安南、天水,他偏不同意。”
司马师怔了一下,一向积极赞成北伐的司马师,却忽然转变了态度,说道:“将军大破洮西、安平郡等地,斩获俘虏无算,迁走了当地不少羌胡和屯户,立了大功,朝廷定会嘉奖将军。”
司马师的说辞,实在有点不像是他平素的立场。姜维一边看向司马师,一边随口道:“可惜了战机。”
去年司马师刚到汉中,姜维与他会面时、便未掩饰自己与费祎之间的政见矛盾,如今司马师显然早已清楚了状况。刚才姜维提起自己的烦恼,显然是因为费祎的阻挠。
所以司马师是担心姜维找他干什么事?
先前蔡弘有句话倒是说得没错,即便离间曹魏权臣的事情败露、也不能把他们怎样,因为大伙都在汉国。但若是牵涉到汉国内部的事,后果恐怕没那么轻巧了。
司马师这个人确实挺精明,姜维并没有提起那种事,刚有了点隐约的苗头、司马师就立刻回过味来了。
姜维遂不再多言,很快起身道:“今日我还得去一趟宫里,二位留在府中,等我回来了,一起用晚膳。”
司马师也站了起来,揖拜道:“将军只管办事,我们先告辞,等有了李勇的消息、定然及时禀告将军。”
姜维道:“也好,过几天空闲了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