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灵的状态下, 鲶尾藤四郎的刀刃上流动着泛白的微光, 胁差的机动一向出众, 此刻更是挥到了极致,直到他开口, 做出攻击宣言的刹那, 陆乔乔竟然才察觉到他也已降临。
槐迅速的转头,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鲶尾藤四郎的刀刃, 从他的头顶没入, 如同切豆腐一般, 迅速的‘划’过了他的身躯。
当然, 这只是视觉上的,神装降临,他也如其他付丧神一般,并没有实体。
然而很显然的,这次的攻击, 却远比鹤丸国永搅碎槐心脏时,对青年的打击更大。
在陆乔乔的视线之中, 槐的体表有什么东西骤然崩裂, 就似乎他裹着的层层叠叠的防御,被鲶尾藤四郎的刀刃,破开了一层。
“真是缠人啊,付丧神!”槐出了怒吼。
游荡在他身边的‘线’倏然绷紧。
这个瞬间,簇拥在陆乔乔身边的神装付丧神们, 不约而同,一齐上前。
“啧。”鲶尾藤四郎出了遗憾的叹息,少年在半空旋身,一条如虚影般的骨蛇倏然衔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叼在口中,迅速窜到了连廊上。
“没事吧,兄弟。”骨喰藤四郎关切的问。
“没问题呢,”鲶尾藤四郎跳下来,他伸手拍拍蛇骨的角,“谢谢了,退。”
“刚才倒没现,五虎退居然也进来了吗?但这幅模样……”加州清光迟疑的开口。
“并不能完全降临,只是一个投影而已,也快要消散了。”一期一振轻声道。
“果然还是有些勉强啊。”烛台切光忠叹息。
与一众付丧神不同,五虎退终究是彻底转化为了溯行军。
蛇骨轻轻晃动着尾端,游绕在陆乔乔的身边。眼眶中两点幽光,若隐若现,如拼尽全力燃烧的残烛。
陆乔乔的心底好似被敲开了一颗青梅,酸楚之中,也有一丝的甜。
“谢谢你,退酱,”她抬起手,‘抚摸’着蛇骨越来越淡的虚影,“努力回应了我的呼唤……”
至此,陆乔乔曾开口呼唤的、与她订下血契的付丧神。全部以神装,降临于这断幕之中了。
只不过她隐约觉得似乎还遗漏了什么,这个念头只是在她心种浅浅的掠过,下一刻,陆乔乔便被槐的话语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你的契约刀还真是有趣,先是黑鹤,现在居然连溯行军都有了,”青年出冷淡的嘲讽,“这般不堪,却是你如神一般尊敬着的存在吗。”
他语气中的不屑,顿时让陆乔乔感到愤怒。
“不堪?就算转化为溯行军,身处绝境之中,退酱却还保留着本心,没有伤害过任何无辜的人,”陆乔乔坚定的道,“这份坚强的意志,我当然尊敬!”
“无聊透顶。”
槐冷冷的道,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的三日月宗近,倏然化为流沙一般的灵子。
对阵鹤丸国永时,他选择了太刀之中综合实力位居位的三日月宗近,但现在,面对如此之多的神装付丧神,槐也显然犹豫不定。
流质般的神力在他掌中忽而幻化为大太刀,又变为雉刀。
“不知所措了吧,”鲶尾藤四郎的呆毛晃动着,“我们这边可是有四个刀种啊。”
话音刚落,青年手中的神力,凝结为一柄枪。
传说中连停驻在刀尖的蜻蜓也能切开的□□——蜻蛉切。
“虽然有所准备,但你的棘手程度,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槐淡淡的说,“不过也因此……让我更加期待,擭取你灵魂的时刻。”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加州清光愤怒的道。
青年出了冷冷的嗤笑,他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付丧神充满杀意的言语,只是自言自语的:“……为此,就算要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话音刚落,他猛然将蜻蛉切插入了地面。
锋利的枪尖洞穿了坚石,出如雷鸣般的声响,如龟甲般的裂痕,以枪尖为中心,瞬间便朝四周扩散。
陆乔乔立足的连廊阵阵摇动。
“哇啊。”她出惊呼,脚步因震动而踉跄。
“主君!”三日月宗近回,他伸出手,试图抓住陆乔乔的胳膊,手指却穿过了她的躯体。
“我们是神灵状态,碰不到主人。”
“啧……好吧,鹤丸国永,全靠你了。”
“那是当然。”鹤丸国永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将刀收回鞘中,双手抱住了陆乔乔的腰,“防御就交给你们了!”
——就算是现在这样危险的时刻,还是忍不住生出打死这刀的念头啊。
烟尘弥漫,雨村捂着断臂处的伤口:“槐,你疯了吗?”
“雨村先生,”陆乔乔努力的从鹤丸国永的衣袖间挣出来,“请跟我们站到一起吧。”
“站在哪里都没有用。”槐冷笑着道,蜻蛉切再度刺入了地面。
陆乔乔只觉耳边一声轰鸣,脚下骤然踏空,本就摇摇欲坠的连廊,如同皲裂的冰面,彻底崩塌。
“抓稳!”
雨村站得最靠近内侧,他一把捞住鹤丸国永的兜帽,却也因此被拖下去半边身躯。
他的残臂努力的勾起,试图勾住连廊断面的墙壁,血肉模糊的伤口被下坠的力道拖拽着,涂出一道血痕。
“下面有落脚点,相距不远!”鹤丸国永将陆乔乔牢牢抱在怀中,“放手吧,这点距离我能应付得来。”
“付丧神,”雨村的声音绷得极紧,“术匣在摄政司的底部,它的下方就是摄政司的基座,最深处有近百米,你看到的建筑物都是投影,是做不了落脚点的!”
“什么!”鹤丸国永露出吃惊的神色,他蓦然抬头,连廊断了一截,与之相连的白鹭厅,也摇摇欲坠。
槐便立于那危楼似的白鹭厅之中,他几乎放弃了抵御,神装付丧神们的刀刃,不断的‘划’开他的身躯,他身上缠绕的‘线’也越来越淡。
即便如此,他居然还在不断的用蜻蛉切戳刺着地面。
“……你想让这里崩塌,让我们都摔下去吗?”陆乔乔难以置信的道。
“没错!”
槐高声道,他高高举起手,蜻蛉切脱手而去,轰然撞在连廊的断壁上。
“我不是说过了吗——”
“——为了完成我的心愿,冒险一些也无所谓啊。”
伴随着这句话,白鹭厅,彻底的崩塌了。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大量的烟尘让陆乔乔睁不开眼睛,只能模糊的听见耳边不断响起的呼唤:
“主人!”
“主殿!”
紧接着,她感觉到巨大的撞击,剧痛袭来,顿时眼前一片黑暗。
……
…………
睁开眼睛,又过了数十秒,陆乔乔才感觉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
入目是一片黑暗,只有一些朦胧的光。
这是哪里?
她张开口,想要呼唤她所担忧的同伴们,却现肺里像是被挤压过了一样,不出一丝声音。
陆乔乔蓦然大喘了几口气,这才出了微弱的:“鹤丸君……”
“雨村先生……”
“三……咳咳咳。”她岔了气,不断地咳嗽着。
“我在这里,主殿。”熟悉的声音回答着她,同时朦胧的白光也降临在她的身侧。
陆乔乔眼前的黑暗终于散去了,她抬起头,便看到覆在自己身上的衣袖——神装三日月伏在她的身侧,一手轻抚着她的丝。
“三日月先生,”陆乔乔愣愣的问,“您的神情……为何看起来如此的忧伤?”
付丧神担忧至极的看着她,她还是第一次在三日月宗近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在陆乔乔的记忆里,三日月宗近一贯是冷静的,镇定的。
“我们是摔下来了吗?三日月先生,”陆乔乔安慰着他,“我还好,不知道鹤丸君……”
她还没说完,便感觉到口中一热,一股咸腥味涌上。
陆乔乔一愣,一线血沫便顺着她的嘴角淌下了。
“主君!”三日月宗近眼底的新月好似碎裂了一般,他伸出手,试图替陆乔乔擦去嘴角的血丝,手指却无奈的穿过了少女的身躯。
陆乔乔感到口中不断涌上鲜血,很显然她的确是从白鹭厅的连廊摔下来了,并且受了不轻的内伤,她不敢再开口,拼命想要将嘴里的血咽下去,但心中却越忧心着,与她一同摔下来的人。
她挣扎着,试图站起身来,于是,直到此刻,一直紧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终于被察觉了。
陆乔乔一怔,耳中听见三日月宗近的声音:“小心,主君,这里有很多碎刀片。”
她顺着手腕的方向看去,终于看见一只戴着护甲、鲜血淋漓的手,牢牢的攥着她的手腕。
再向前一点——
“鹤丸君!”陆乔乔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身旁便是鹤丸国永,付丧神仰面摔倒在地,从距离看,他应该是抱着陆乔乔摔下来,以自己的身体作为了肉垫。
他的身下遍布着刀剑的残骸,一些甚至刺穿了他的身躯,不,不止是这一处,微弱的光线下,这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之中,似乎遍布着刀的残片。
只有陆乔乔所处之地,数量要稍微少一些。
很显然,在摔落之后,是鹤丸国永,将她抱离了充满碎刀片的地方,放在了稍微安全一些的位置,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松开陆乔乔的手腕。
保护着她,抵上性命。
陆乔乔的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她深知这不是哭泣的时候,但是擦掉了一些,很快便又涌出。
“主君,鹤丸殿没有死,”三日月宗近道,“您跟他的契约还在。”
“他亦是刀剑付丧神,不会轻易死去的。”
陆乔乔点点头:“我知道了。”
“三、三日月先生,”她掐紧掌心,“雨村先生呢?”
她刚说完,便听——砰!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滚落入这满地刀剑的残骸之中。
陆乔乔失声道:“槐!”
那从半空坠下的,正是槐。
青年看起来几乎完好无损,只是衣着稍微有些狼狈,他在刀片里滚了一番,身上居然未曾有任何伤口。
层层叠叠的神气,如同茧一样,将他裹住。
紧接着,数道刀光从天而降,大和守安定径直追逐而来,一刀劈下,槐连忙向后闪躲,但却被后追而至的一期一振捅穿了腹部。
“哦哦哦,”大和守安定的口中出讥讽一般的冷笑,“还要捉迷藏呀,小猫咪。”
“主人!”加州清光的声音随后而至,付丧神从空中落下,毫不犹豫的转向了陆乔乔。
“你终于醒了。”
“清光。”
陆乔乔抬起头,果然她的契约刀们紧随而至:“我昏迷很久了吗?”
这段时间里,神装的付丧神们,一直在与槐战斗?
“是啊,好几分钟呢!”加州清光担忧的道,“那个混蛋真是该死。”
这短短的时间里,一期一振已经又斩了槐一刀,军装青年向后一跃,落在了陆乔乔的身侧:“姬君。”
他将刀背抵在掌中:“鲶尾、骨喰、退,已经消耗完能量,退至断幕之外了。”
“请您安心,”他又说道,“弟弟们都是以神装进入此地,只是消耗了些能量,并不会受伤。至于您挂心的那位雨村先生,也并未死亡。”
“虽然现在我们没办法给他治疗,”烛台切光忠道,“不过,很快一切就要结束了。”
“说得真是动人。”
数十米外,槐重新从碎刀片中站立起来,阴测测的说。
“不过你们确实厉害,这短短的时间,杀了我不知道多少次。”青年用一种夸张的感叹口吻道,“若非有术匣在,我此刻大概真的已经死了吧。”
“真是蠢不可及,”小狐丸淡淡道,“你所依仗的,所谓的‘术匣’,不是已经在刚才,被你自己,亲手打破了吗。”
“打破了?”陆乔乔有些愕然,她仿佛领悟到了什么,低头看着满地的刀剑残骸,“那……那这些是……”
“都是那个叫‘术匣’的东西里洒出来的。”加州清光低低的道。
即便早已知道内情,陆乔乔仍旧为触目所见而沉默了。
“愚蠢?”槐仿佛讥讽一般的反问。
“很快你们就会明白,愚蠢的是你们。”
陆乔乔心中一颤,在她的视线之中,虽然术匣破损了,但缠绕在槐身上的‘线’,却只多不少。
仔细想来,他的举动本身也就十分反常,亲手打破了重要的依仗……只能说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让他有万全的把握,能够为他带来胜利。
下一刻,槐的身躯,倏然升高了。
“他飞起来了?”加州清光诧异的道,“这地方不是无法飞行的吗。”
“不是的,”陆乔乔摇头,“是他身上缠着的线,把他给吊起来了。”
“线?”
陆乔乔正要解释,突然之间,她蓦地向地上一扑。
“主君?”三日月宗近关切的问。
陆乔乔有些茫然的直起身,不知为何,她感觉身躯好变得沉重了一些。
“主人,”加州清光的声音骤然绷紧,“你快看!”
半空之中,槐的身躯居然散出淡淡的光——在陆乔乔的眼中,这是由于缠在他身上的‘线’,实在是太多、太多,以至于本是无形之物,却出了微光。
“槐,”陆乔乔扬声问,“你到底想要……”
做什么?
这句话她没能说完。
“审神者,”浮在半空的青年口中也滑下了鲜血,显然他此刻也极不好受,但他却扬起了笑容,“时之京一共有五个净之神社,正是这些神社,将自然灵束缚在摄政司内,而最后一个神社,就藏在摄政司的基座之下。”
“直到现在,我也只是知道,它在基座下,却找不到它;不过没有关系了,当基座被彻底的破坏,神社自然也不复存在。”
他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荡着,犹如雷鸣。
“我等了许久,才终于彻底的‘缚’住了政司,现在……你就好好尝尝,被压扁的滋味吧!”
他举起手,缓缓的向下一压——
随着他的举动,陆乔乔陡然扑倒在地,她惊异的睁大眼睛,只觉得身体上好似突然压上了千钧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