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瞅了那说话之人一眼,“我如果深藏不露,虚伪假装,只会误导你们,让你们认为我软弱可欺,进而得寸进尺,挑衅冒犯,最终惹的我火起并对你们痛下杀手。”
也不知道这伙灾民是头一次打劫,还是头一次遇到长生这样的人,听得长生言语,竟然全都愣住了。
长生也没有端拿造作,故作神秘,随手自布袋里取出一枚马蹄金,催动纯阳灵气自左手生出炙热火焰,与此同时出言说道,“我知道你们是因为不得果腹才落草为寇,但大唐律法写的清楚,拦路打劫轻则充军,重则斩立决,不管日子如何艰难,都不能做触犯王法的事情,因为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这群灾民先前是因为没听懂长生的话而愣,此番愣则是因为他突然手燃烈火,一锭马蹄金在烈火的焚烧之后熔化滴沥,眨眼之间化作了一地的金豆子。
“我是大唐英勇亲王李长生,朝廷知道百姓生活艰难,正在想办法筹粮赈灾,这锭金子送给你们度日过活,”长生抖缰纵马,疾驰向东,“不可藐视王法,再敢拦路打劫,损人利己,严惩不贷,株连九族。”
长生的心情本就不好,经历此事之后越不好,百姓拦路抢劫固然不对,但究其根源错其实不在他们,而是在朝廷。因为朝廷是管人者,而百姓是被管者,永远不能指责百姓少有见识,目光短浅,如果他们见多识广,德操高尚,也就不会成为被管者了。
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妻不贤夫之过,同理,民不顺也是官之过,是当官的没有管好,是朝廷和各级衙门没有做好。
三更时分,长生深入江南西道,这里也是瘟疫蔓延的地方。
这片区域不是头一次闹瘟疫了,当年长生将回天金丹送到阁皂山之后独身北上,那时大江两岸也在闹瘟疫,长生曾经受秦校尉托请,留下了一张治疗瘟疫的药方。
长生此番绕路前来,主要是为了确定瘟疫对民生的影响,除此之外也是为了确定一下瘟疫究竟是天灾还是妖邪作祟。
长生是岐黄高手,通过对路边饿殍的观察以及对几个咳嗽不止路人的诊断便确定了这次的瘟疫与前几年的瘟疫如出一辙,同为“西金伤肺。”
长生此番走得急,没有携带画符之物,便以木炭为笔,自沿途路过的村镇显眼处写下了一剂药方,还是之前的那个方子,只不过秦校尉家境尚可,便用了人参,而百姓贫苦,只能用黄芪替代,药方为“黄芪六钱,生石膏六钱,天撤六钱,杏仁二钱,葶苈子一钱二分,龙沙一钱二分,芦根五钱,藕根五钱。”
虽然写下了对症的药方,长生的心情依旧沉重,因为这次的瘟疫明显比上一次要严重,所到之处几乎十室九空,山地水田也大多荒芜废弃,江南素有水乡美名,大唐十五道,在年景最好的时候仅江南东西两道就贡献了大唐赋税和钱粮的五成。
而今江南爆瘟疫,影响的不止是今年,秋天没了收成,来年也会异常艰难,亏得先前没有死要面子拒绝倪家的援助,不然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越往东走,情况越恶劣,流离失所的灾民越多,田地废弃荒芜的越严重。
随处可见的饿殍令长生心情很是压抑,除了压抑还有无力,也可能是因为一天没有进食所致,只感觉浑身乏力,精神萎靡。
长生身上还带着几个烤饼,但他却胃口全无,饿死了这么多百姓,自己吃口面饼都感觉罪孽深重。
长生本以为自己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但接下来出现的情景令他心情差的不能再差了,沿途见到的一些尸体多有残缺,而缺失的皆是四肢,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不愿去想,确切的说是不敢去想。
就在长生自一处十字路口改道向北之时,突然现两名衣衫褴褛的男子各自抱着一个孩子相背而行,见此情形长生突生警觉,急忙高声喊住二人,随即严加盘询,果然二人抱的都是对方的孩子。
长生命二人抱回自己的孩子,又各自送了一锭金子,待二人跪谢离开,长生无力的瘫坐在地,他知道大唐正在闹饥荒,却没想到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这哪里还是人间,已然成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