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是聪明人,他很清楚,突厥不比中原之国,没有那么多的厉害衡量,他们只尊崇一样东西,那就是实力。
大唐在北线的表现越强势,突厥便越需要李恪活着,李恪在突厥的境况越安全,若是哪一日突厥当真凌于大唐之上,大唐已对突厥构不成丝毫的威胁,他这个质子才是真正彻底失去了价值,离死不远了。
李恪对温彦博所言,听着倒是慷慨激昂,可话中却有不少自己的算计与考量,却也并非全然出自一片公心。
温彦博乃赤诚君子,自然没有李恪这般多的计较,李恪的话倒着实是被温彦博听进心里,当了真。
对于温彦博,李恪也不敢拉拢之意显得太过,只是稍稍又攀谈了几句,赠了些盘缠银两,便又接着启程北上了。
颉利狼子野心,连年征战,突厥下属各部常被征兵,但却一无所得,早已怨声载道,但就在突厥本部,颉利的声望还是颇高的。
更何况,此次颉利还是满载而归,带着堆积如山的珠宝和粮食回来,突厥百姓的热情便更为高涨了。
待突厥大军距离金山汗庭还有十余里的时候,已有许多突厥牧民往来迎接,骑着牛马,围绕着突厥大军高唱凯旋之歌。
李恪坐在马车中,听着车外欢快的歌声,却没有半点兴致。
在突厥人眼中这欢呼的歌声自然是无上的荣耀,但在唐人眼中却被视为屈辱。
李恪本想着就这样到突厥汗庭便罢了,可颉利显然不想就这样算了。
此次突厥南侵,质子李恪也是他的战利品之一,甚至是最值得炫耀的战利品,他岂会轻易放过。
于是在距离突厥汗庭还有十里的地方,李恪便被颉利以共赏突厥盛景为由,邀到了前军,与他一同前往汗庭。
“三皇子见我突厥军容,比之大唐如何?”李恪与突厥的那些达官显贵同行,颉利宠臣康苏密为了讨好颉利,竟指着气志高昂的突厥大军,对李恪得意道。
李恪不是傻子,他眼下人在突厥,若是冷言相讽,只会给他们对付自己的理由,但偏偏李恪却又不愿把自己放得太低,行那谄媚之事,于是回道:“突厥将士纵横漠北,自是精锐,然本王长居宫中,甚少与与我大唐府卫接触,两者高下本王恐怕难评。”
李恪的回答显然不是康苏密想要的,更非颉利想要的,颉利听了李恪回答,脸上明显有一丝不满。
若非颉利心腹赵德言事先有言,如今草原各部渐不服突厥之治者,在突厥全然平定草原,威压各部之前,不宜与大唐结成死敌,颉利恨不得将李恪捆在马上,耀武扬威地回去了。
颉利扬声笑道:“康苏密,你未免也太难为他了吧,他一个连软弓都拉不开的黄口孺子能看出什么来。更何况,渭水一战已足以证明一切,两国高下何须再另做比对,哈哈哈!”
颉利之言,狷狂已极,颉利身旁的各部将领闻言,也只是纷纷称赞,无一人敢提出半点异议,仿佛就真的如颉利所言一般,突厥大军已经横行天下,海内无匹了。
李恪冷眼眼前的一幕,脑海中却只想起八个字:“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如今的突厥看似强盛,甚至力压中原,实则各部离心,早已内忧外患,到了快崩溃的边缘,可笑颉利和这群突厥贵族竟还丝毫不知,做这那据有天下的美梦。
李恪面子上对颉利的话不置可否,只是低着头,往前策马而去,约摸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耳边的欢呼声已经越地密集,人流也渐渐稠密,李恪抬眼望去,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入眼的一片如云般密布的大帐,李恪知道,必是金山脚下的突厥汗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