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上天都欣赏了李素和刘备这种“我只做好我自己,做到最充分,但尽人事听天命”的豁达态度,天意就在今晚,给了他们一个特别优异的良机。
后半夜四更天过半,李素因为跟刘备谈心,喝了整整半壶的酒,宿醉在军帐之中,睡得比较沉。
结果,他忽然就被一阵剧烈的抖动给惊醒了。
李素懵逼了足足好几分钟,刘备都已经用冷水泼了把脸、披挂好盔甲,这才来扶李素起身,惊喜参半地对着李素大吼:“伯雅!这莫不是又地震了!”
194年,关中有三次地震,五月份这次最大,正月和十月有小震、余震,本来如此。刘备则因为正月二十七日那次,李素帮他伪造了一个“高皇帝托梦”的陈仓地震,现在遇到真地震反而不惊讶了,竟觉得有点理所当然。
李素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连忙披好袍服抄起折扇,夺门出帐,两人自言自语地互相说道:“快看看长安城防是否受损!守军是否陷入混乱!”
关羽张飞的反应比他们更快,已经在动员北门外的预备攻城部队了,几分钟后,就确认了情况。
“原本就坏了的北横门被压塌了!城楼都有一部分陷到门洞里、直接倒塌在地上了!快攻城!”
数万士兵这几天原本就是在昼伏夜出调整生物钟,每天要求刚天色变暗,下午就睡觉,半夜要醒来,所以精神状态不错,听说城门塌损,立刻爆出猛烈的欢呼,然后组织起全面进攻。
刚刚搭好的投石车也全部开始开火,但不是砸已经坏了的北横门和城楼,而是压制两侧城墙。
身上绑了攻城锤的大象,则是全部被驱赶着冲向塌损的缺口。
足足两三万先头步兵跟着大象蜂拥而上,或架设云梯往两翼散开,以确保第一时间有更多部队可以吸引敌人、进入城内展开。
……
还千万别觉得这事儿是老天爷在给李素开挂,因为这就是史实——《后汉书.献帝纪》载兴平元年(194)冬十月,长安数处市门(坊市)、宫城门自坏。原因估计是地震的余震。可见这一年的大地震和多次余震,确实对长安城的很多建筑构成了破坏。
《献帝纪》还明确写了,原本在这事儿当中,又有刚当上司徒的淳于嘉因此被灾异免职,然后因为年初的前一次地震被从司徒降到京兆尹的赵温,居然又回来当司徒了。所谓的“天人感应、大灾免三公”,简直如同儿戏,就是轮流上下,每次一地震当权的下来变成替补、替补的又上去变成当权,可见董仲舒那一套的可笑。
而长安城的北城门,按照后汉书记载,倒是确实不在被地震破坏之列。但问题是,长安城的城防,跟历史同期已经不一样了,北横门和北宫门都是被魏桀、沮俊在突围之前严重破坏过的了。本来就是丝血大残的状态,再来个地震,直接彻底震坏也不奇怪。
当然了,所谓的塌损,也不可能是全毁,毕竟就算全毁了,光城楼那几十万石的土方量塌陷下来,形成一个土坡,把门洞都埋了,部队要冲进去依然是不容易的。
所以攻城战的激烈厮杀程度,倒是丝毫没有因为城防的破坏而衰减,双方依然是誓死往里填人命。
没过多久,另外三门按说应该白天佯攻的部队,也陆续投入了攻势,尽量多拖住李傕军全部回防北城的速度。
这次的攻城步兵部队指挥官,就不仅仅是高顺这么低的级别了,而是换了张飞作为前方总指挥,先头部队一进城,还没站稳脚跟,张飞就跟着进去了,身先士卒冲杀,只有大象冲在比张飞更前面的位置。
毕竟这不是佯攻而是总攻,不止要投入陷阵营和蛮兵,需要全部兵种配合,至少要有关羽张飞级别的顶级心腹将领才镇得住那么大规模的部队。
一头头大象倒毙在宫墙外、陷坑中,但它们死前踩平了几十处陷坑、撞塌了几十处夯土墙缺口、几十处木栅栏,甚至还撞毁了北宫门附近的两处墙壁,也蹚掉了数以千计的鹿角拒马蒺藜等尖锐障碍物。
张飞带着几千步兵,从北宫门杀进未央宫,与李傕的亲卫部队战到一处,杀声震天。残肢断臂横飞,血如泉涌把未央宫里的鱼池都染红了。
张飞倒也机灵,一边攻打一边让士兵们疯狂高喊:“高祖皇帝又震怒降下灾异啦!天诛李逆!天兵降下地震助勤王军攻城!”
还别说,这个鼓舞士气的办法非常奏效,尤其是汉军士兵当中绝大多数人,三个半月前在陈仓战场上,都是听说过刘备操纵地震逆天改命的神迹的,现在居然又地震把守城方的工事震坏了,还不打了鸡血一样信心暴涨?
饶是李傕的兵也是个个浑不怕死的亡命徒、只想死前及时行乐,但不代表他们不怕鬼神啊,这样疯狂的士气打击,自然是个个哆嗦颤栗。
就算平时武艺不错,此刻也得大打一个折扣,有些叛军士兵举着环刀都觉得肌肉酸麻,使不出劲儿来,或者跟汉军士兵拼刀时虚,直接被一刀砍死。
汉军士兵自然是越战越勇,一个个势如疯虎,有攻无守,狂斩猛杀。
……
李傕身边足有一两千亲卫,他当时正守在皇帝的偏寝殿钩弋殿内——也就是汉武帝赐死钩弋夫人那个钩弋殿,是未央宫靠北侧的一个偏殿。因为宫内还有一进一进的宫门阻挡,所以北宫门被破时,李傕还能靠里面的门固守。
交战后不久,他就现更北面外围的武台殿,和两侧的猗兰阁、无缘阁先后失守了。
李傕焦急万分,已经第三次训斥手下的传令官:“城东城南城西的守将为何还不来援?再不派大军堵口,怕是全城都要陷落了!那些贪生怕死之徒!个个该死!”
外面的喊杀声居然渐渐有减弱的趋势,李傕就知道钩弋殿以北的两进内的卫军怕是多半战死了。
这时候,李儒也匆匆忙忙连滚带爬来找——李儒之所以来得快,也是因为他如今也常住在皇宫里了,反正知道城破自己就是死,还有什么好放不开享乐的呢?
李儒哭喊着说:“大将军速速南退,咱先退到前三进的宣室殿或者麒麟殿、金华殿吧!这里肯定撑不到援军来的!”
李傕却呆滞麻木,忽然像是求生意志萎缩一般,长叹一声:“要我为了多活一年半载,穷奢极欲,偶尔委屈一下也就罢了。今日之事,还能有生路么?往南逃,不过多活几个时辰而已。
文优,若是我死了,你不许对外宣布我的死讯便是。我们杀了那么多人,刘备怕是连我手下那些胡兵都不会放过的,让他们都轰轰烈类给我陪葬就是!大丈夫死也要轰轰烈烈,不枉富贵一场!”
李傕最后还是不肯为了多活几个时辰再怂,他反而把宣室殿等南侧三进宫室内的站岗士兵,统统召集到钩弋殿附近——当然也不是全部进殿,因为根本站不下。
一时间旁边几间宫殿内,居然密密麻麻集结了几千人的精兵,长枪林立,人口密度不是一般的高,好多都是他平时通过宫女喂饱的羌族死士。
“轰隆!”几声巨响,钩弋殿的宫门也被撞开了,几头已经插满弓箭背着攻城锤的大象冲了进来,直接在密集的人堆里趟出一条血路来。
偏偏这些死士还非常悍勇,动辄数十杆甚至近百干长枪朝着大象密集攒刺,让大象如同撞在一堵枪枪上,被硬生生直接捅死,哪怕倒下去时惯性冲力压死七八个羌兵,羌贼们也毫不畏惧。
显然这些羌兵也知道,他们是睡过刘协宫女的罪人,刘备不可能放他们活下来的,但他们这辈子也活够本了。
张飞军中最后的几头战象,居然就这么硬生生全部战死在钩弋殿门口,里面的羌兵如同一个列了枪盾阵的刺猬,也不移动,也不打算活着离开,就这么对峙。
“放箭!快放箭!”张飞的士兵们稍稍吃了个亏之后,张飞就止住了之前因为热血上头而狂冲的士兵们,然后让弓弩手密集攒射。
对面因为结阵不能移动,也没打算移动,被射得惨嗥连连,纵然有盾墙,也免不了时时死伤。不过李傕军阵后也是有弓弩手的,只是没有视野,就抛射跟张飞军对射,张飞的部队站得相对松散,倒是不易被盲射所伤,但对战了一会儿之后,伤亡还是渐渐上升。
张飞一时热血上涌,竟然颇有决断,吼道:“绕过去!别管李傕的枪盾阵!先占后面的承明殿,阻挡东南西城的援军来救他!把承明殿跟钩弋殿之间的甬道宫墙复道全部拆断!放火!”
也亏得张飞是刘备的义弟,他觉得这个硬骨头要啃下来死伤必多,既然如此,反正未央宫里殿堂十几处,只要火势控制得住,稍微烧一座后宫小殿,大不了以后改成御花园就是了,那么残破的地方,直接修也费事儿。
好歹少死一两千条精兵的人命也好,把李傕最心腹的亲兵一锅端了。
部队立刻开始执行,不久之后张飞就迂回成功,控制住了皇宫的大部分地区。连他一开始没指望的宣室殿麒麟殿等前三进都拿下了——后来他才知道,是因为李傕要集中兵力孤注一掷跟他一把赌完,把前面几进都撤了,所以迂回才那么成功。
张飞占据未央宫大部分区域之后,李进倒也带着几千士兵来增援了,但是张飞麾下的高顺和太史慈已经占住了未央宫的南宫门,反而抢了有利地形,居高临下把李进的士兵成批成批射杀在未央宫南门外的广场上。尤其是宫门口的那两个高大的魏阙被太史慈抢了之后,组织精锐弓弩手密集火力覆盖,冲上来的都死伤惨重。
一场攻城战,反而在这个局部战场上,打成了李傕军的士兵们攻宫的局势,要承担不利地形的严重附加杀伤。
钩弋殿外,张飞的部队拆断墙构筑放火隔离带的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大伙儿都是拿着死去战象背上的攻城锤,一段段把连接墙撞塌的。
然后,张飞就下令放火了,李傕的部队再也扎不住枪盾阵,疯狂冒火往外突围,全部被砍杀乱刺射杀。屠戮加烈火焚烧持续了整整小半个时辰,最后居然在钩弋殿里和周边,现了四千多具以羌兵为的叛军尸体。
李傕最后也是浑身带火挥舞着佩剑往外冲杀,张飞一直瞪着大眼在找他,看到李傕出现就一声暴吼策马冲杀上去,李傕格挡了张飞仅仅两招,手中兵刃就被全部挑飞,而且震得手臂酸麻、晕头转向。
张飞第三招就一气呵成,蛇矛狠狠捅进李傕胸口护心镜上,居然把护心镜都捅碎了,依然策马冲锋不止,直接把李傕的尸体钉在钩弋殿的一根石柱上,蛇矛刃口透背心而出,扎在石柱上入石数分,才止住去势。
“喝啊!”张飞跳下马背,力贯矛杆,往上一抛,把李傕的尸身贴着石柱往上扯起数尺,从胸到肩剖作两半,然后尸体才重重落回地面。矛刃在石柱上都擦出火星了,估计此战之后又得再铸造一把。
李傕的脑袋和脖子只挂在其中一侧肩上,浑如中了榴弹炮即将落入炼钢池的T1000液态金属终结者一般扭曲。
“国贼李傕,已被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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