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正在收拾东西准备逃回雒阳、放弃本计划,关下一个袁军文官名叫袁涣的,被袁术逼着来到墙下。
袁术最歹毒的地方在于:他连袁涣都骗了。
出前他对袁涣说,去确认一下陛下是不是真的、董承是不是真的受缚了,因为刚才那个诈称陛下的人都是在两军相隔强弩射程之外时,才敢上墙喊话,还有盾阵遮挡,视野太差说不定是董承的诡计。
所以,袁涣是被当成了死间使用,他是真心相信,自己的主公是清君侧只想杀董承而没想反皇帝。皇帝只要证明没被董承挟、把董承的兵权剥夺了,袁术就愿意退兵。
这样一个使者,破绽自然更少了。
刘协刚要走,听说劝袁术退兵的事儿可能有转机,他的心中又升起了期待,毕竟也不差这几个时辰,那就再赌一把,反正又没成本。
“国舅,再委屈一下了,绑紧一点,演给袁术来确认的使者看一下,使者走了就给你松绑。”刘协用恳求的语气和表情跟董承商量。
董承的忍耐都几乎到极限了,但想到袁术只派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应该不至于会被假戏真做吧?刘协要是那么出尔反尔,怕是伊阙关的守军自己就先全乱了。
不一会儿,袁涣就被吊篮吊上关墙,来到城楼里,见到刘协就跪下行了大礼。他去年就来雒阳出使过,是见到过皇帝的,此刻礼数依然恭敬,让刘协生出了更多几分劝退的幻想。
“袁术未必是没有野心,他可能只是被挤兑得怕了,给个台阶就暂时下了。”刘协心中如是暗忖。
袁涣行礼之后,把来意诚恳地说了:“陛下,卫将军派臣前来,申明他绝无反心,只是见董承挟持天子、鸩害后宫、残及龙种,愤慨欲救陛下。
之前在城上相隔太远,看不分明,请陛下让臣亲眼见证董承是否真的被缚。同时请陛下昭告天下,想一个能让卫将军安心的办法,彻底赦免勤王中的误会,并且另加赏赐、给诸军将士一个安心,只要臣带了陛下的诚意回去,大军明日自会退走。”
刘协自然又演了一会儿,苦口婆心各种说服。无奈袁术给袁涣开出的条件很苛刻,比如说要董承的级,这肯定是不能做到的,袁涣就拖住了时间,表示非得把皇帝的条件请示袁术,才能最终定夺。
不过袁涣保证,说袁术军今晚不会攻城,明早一定能带回袁术最终愿意接受的互相取信的条件。
于是乎,刘协和董承就被拖住在伊阙关多住了一晚。
当然了,袁术这个诡计,也不是唯一的拖住因素,因为就在当晚入夜后,又来了一条坏消息,强化了刘协继续观望的犹豫。否则的话,刘协若是感觉到危险铁了心要走,后半夜骑马赶路逃命回雒阳也是可以做到的。
这个坏消息,是前天派去弘农找段煨的使者回来了。使者回信中,表示段煨是这么说的:
“臣听闻雒阳后宫确实陡生诸多变故。实不能判定求援来使是出自陛下本心还是在被董承挟制状态下做出。
但臣对陛下效忠之心绝无更易,若陛下觉得在雒阳不安全,愿移驾弘农,只要陛下本人亲来,臣誓死保卫陛下周全。
另,卫将军袁术帐下桥蕤,于三日前在未宣战状态下,假借宴请骗了华阴县令及潼关都尉赴宴,用计斩杀了我军守将,偷占潼关得手,随后宣布讨董清君侧。如今形势不明,臣在西线以部分兵力堵守潼关道、反击桥蕤,实不敢再有妄动,唯恐有失使雒阳两面受敌。”
段煨这番话,看不出他的忠诚度有任何问题,毕竟他表示只要皇帝本人到,他绝对誓死保护。他只是不知道现在中枢什么状态,怕乱命——这种姿态,自从董卓乱政以后,各地效忠大汉的诸侯都能这么说,是绝对不能指责的。
段煨也怕朱儁死后董承真的野心膨胀,吞并他兵权。这种时候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反贼,要联合起来的取信成本太难了。
段煨的反应让刘协更加坚定了多等一夜,甚至在想“明天能不能趁着董承被缚,咱带着亲兵不回雒阳回弘农,让袁术和董承自己打死打活。毕竟段煨没有控制后宫杀害皇妃和龙种的嫌疑,只要董承不在朕身边,袁术连清君侧的借口都没了。”
刘协这么想固然是非常薄情寡义了,但他只想活下来,继续当皇帝,一次次的丢车保帅他也不觉得有问题,他始终觉得自己是被逼的。
想活下来有错么?想继续当皇帝有错么?
可惜,一夜之后,他这屡次的犹豫所起到的效果,都瞬间生了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