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也有点朗姆奶酒喝多了,眼皮子一白:“聊完国家大事就不能再喝一会儿了?这是赶朕走呢。丞相都当上了,还舍不得几壶酒?朕还有些感触,与时政无关,正好今天没有外人,跟贤弟切磋。”
李素尴尬,补救道:“臣怎么是舍不得酒呢?就是怕陛下想一出是一出,不马上办了回头又忘了。来人,给陛下送二十坛加了鲜奶酝酿的甜酒,送去未央宫。”
李素一边送东西,一边还关照,要跟宫里的管事说清楚,这些能久藏的奶酒比此刻现兑现喝的奶酒要醇烈,所以不能多饮,还要注意贮藏。
这也很正常,现调的奶酒可以只有三四度的酒精度,因为马上喝光,不存在加了奶后容易腐败变质、酸化醋化的问题。
但如果是调好了放很久,甚至跟普通的酒一样窖藏几个月甚至几年,那酒精度数就必须提高了,酒少奶多一下子就放坏了,吃了还拉肚子。所以坛装的都是酒精度十五度以上的,不能贪杯多喝。
刘备看李素慷慨,也不跟他开这方面的玩笑了,当下也招呼了一个文学侍从进来,刘备口述,让对方纪录口谕,然后盖个皇帝的私印,拿去荀攸法正那儿先讨论起来,明天有结论了再给他过目。
这种皇帝安排人议事的手谕不用很正式,反正也不是直接出结论的,所以随便点写就行了。
那代写手谕的书佐是个益州人,年尚不及冠,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但是公文文笔还算便捷,是益州那边科举刚考上来的,名叫李福,所以就只是当个基层秘书而已。
李福写完手谕给刘备看了之后,就出门先送去尚书台。
……
李素看送信的人都走了,就知道刘备肯定是有触动了什么深层的感慨,不好在朝堂上问。
估计不是刘备最近熟读史书现了什么问题骨鲠在喉,就是最近的关东诸侯战乱给了他启。
“陛下有何忧虑?但说无妨。”李素也不想等刘备慢慢酝酿情绪,有话就说呗。
刘备叹了口气:“也是最近看袁绍死后,他的基业眼看土崩瓦解,有些……兔死狐悲,这个词没有用得不当吧?罢了,反正没有外人,不当就不当了。贤弟知道朕的意思就行。”
作为正朔所在的皇帝,对一个伪朝诸侯兔死狐悲,显然是不恰当的,但这种感觉,读过三国的人又都能理解。
就好比历史上袁绍死的时候,曹操其实也很感慨,虽然是敌对阵营。曹操和刘备之间,也有这种不能说是英雄相惜,但也恨得牙痒还兔死狐悲的心态。
刘备不想在外人面前吐露,那是怕有损皇帝的权威和形象,只能是跟李素这边私聊感慨一下,类似于煮酒论英雄。
袁绍的死,以及他死后的迅速分化,算是一个契机。
事实上,这一世的刘备,已经算是后知后觉了,因为现在才200年,他把天下大乱的进程极大压缩短了,还没有那么多诸侯出现“老一辈在没有拿到君王身份时就中道而亡,无法顺利传位,出现变故”从而分崩离析的先例。
袁绍还只算第一个,所以刘备才那么感慨。
如果按原本历史的进程,刘备还要多看到很多世态炎凉,包括刘表死后的传位不能、分裂而亡。唯一勉强在没有大义名分状态下传位成功的只有孙策孙权。
可现在刘表已经归顺了,孙策死后孙权也很快成了曹操的下属,甚至刘焉刘璋的传位是最早被刘备亲自灭了掐了的,都没机会上演。
这才导致袁绍的“代际崩溃”,成了这一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重量级案例,给了刘备很大冲击。
李素摸清了刘备的心态后,揣摩着问:“陛下这是感慨名不正言不顺者,纵然强横一时,只要到了身死之日,其基业便会瞬间崩塌?
不过恕臣直言,这是好事儿,陛下不用为此担心,其他非刘姓诸侯才要担心。陛下能坐享其利、兵不血刃多拿回一两州之地,岂不美哉?
要是能熬到曹操老死,甚至整个关东都不用动刀兵了,传檄而定即可。只是天下战乱已超过十五年,而等曹操死或许还要十五年二十年,所以百姓耗不起,还是武力解决,三五年内必须彻底一统。”
刘备摇摇头:“朕不是在可怜袁绍,朕关注的点,是袁绍可以挟刘和,阴谋篡逆,但曹操就可以用同样的办法对付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让朕想到了太史公的《陈涉世家》,陈涉怎么亡的?是被章邯军事击败而亡的么?不是,范增说陈涉亡于自立,所以劝项梁要立怀王之后。
当年朕没有通读,或者只读了项羽本纪、高祖本纪,没有细度陈涉世家,对此也不甚了然。现在朕却明白范增之言为何如此被项梁信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