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山打量着这个出价五千块的中年人,穿着白色的的确良半截袖,脚下一双皮凉鞋,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
这家伙肥嘟嘟的脸上笑眯眯的,一瞧这模样就不是当地人,而且说话的口音,还带着点京城的味儿。
鲁大叔凑到刘青山的耳边,低声说道:“这人就是这里最大的玉石批商,刘大头。”
刘青山再瞧瞧那人的脑壳,确实比别人都大了一号,于是笑着摆摆手:“不卖。”
“就是,刚才长者都给定价了,最少一万多块,你张口才给五千。”
李力昆也毫不客气地顶了对方一句,这根本不是捡便宜的事儿,摆明了是欺负外乡人嘛。
那个刘大头脸上依旧笑眯眯的:“年轻人火气不要太大,咱们这里的规矩,玉石必须去交易所出售。”
“你是二道贩子,又不是交易所的。”
卢方回了一句,他和鲁大叔跟这个刘大头打过交道。
别看这家伙脸上笑嘻嘻,下手却是极黑,玉石直接都加价十倍。
刘大头不慌不忙地摇着折扇:“我是交易所聘请的收货商,当然有收购玉石的资格。”
“倒是你们,没有我们的允许,别想从这里带走一块玉石,就算是一块普通的石头都不成。”
“哪儿来的,乖乖回哪儿去,别到时候连家都回不去!”
没错,这家伙一瞧就是找碴来的。
显然对方也知晓刘青山这伙人要涉足玉石生意,这是来口头警告的。
李力昆和卢方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当然受不得这话,李力昆手中突然寒光一闪,一把军刺猛地出现:
“刘大脑袋,你个笑面虎,玉石就在这放着,有本事就过来拿!”
那个刘大头却丝毫不为所动:“年轻人,做生意不是打打杀杀,玉石不能私运,这是上面明文规定的。”
“你要是不遵守,自然有执法机关来办你,听人劝,吃饱饭。”
刘青山摆摆手,叫李力昆他们抬上那块玉石:“走,咱们去交易所看看。”
刘大头以为对方认怂,轻蔑地一笑:“到哪还不都是一样。”
和田城区并不太大,在八四年的时候,由县变成市。
很快,一群人就来到了玉原石集合交易所,连阿里木老人,也带着十几个汉子,一起赶过来。
汉子们腰里都挎着小刀,一个个神情冷峻。
交易所院里面是一溜平房,院子里栽种了一些白杨树。
十几个人,正在排队,准备出售捡到的玉石。
他们之中,有穿着民族服饰的当地人,也有穿着蓝布衣裤,戴着蓝帽子的汉族人。
人们脚边都放着篮子,里面散放着一块或者两三块的玉石。
“开始啦开始啦,都排好队!”伴着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人,嘴里叼着一根烟,开始收购玉石。
排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小巴郎,他很是吃力地抱起一块黑糊糊的大石头,放在木桌上。
“你这啥玩意,黑了巴黢的,扔道边都没人捡的货,不收不收。”
年轻的工作人员一伸手,直接把那块大石头给推到地上。
要不是那个小巴郎躲得快,搞不好就砸脚上了。
“这是我大大从喀拉喀什河里拣出来的碧玉,你识不识货?”
那个小巴郎明显是被气着了,指着那个工作人员的鼻子质问。
阿里木老人也凑上去,查看一下那块黑石头,然后点点头:“很不错的碧玉,价值最少也值几百块。”
年轻的工作人员嗤了一声:“你家碧玉是黑的,欺负我不懂行是吧?”
阿里木老人也满眼嫌弃:“你既然是收玉石的,这点专业知识都不懂的嘛!”
“喀拉喀什河里面的碧玉,外面都会形成黑色的石皮,磨掉外面的石皮,里面才是上好的碧玉。”
出售玉石的人们一听大哗:“是啊,这样不学无术的,也配当检验员!”
“吵什么吵,真以为老子愿意摆弄这些破石头啊。”
年轻的工作人员把烟头往地上一吐,十分蛮横地一挥胳膊:“你们爱卖不卖。”
人家是国营的,就这态度。
刘青山也瞧得直摇头,虽然这个交易所,几年之内,也就会解体,到时候玉石的买卖,就会趋于自由化,交给市场说了算。
可是这几年,也是玉料价格最低的时候,刘青山也想抓住这种机会,多囤积一些玉料。
那个小巴郎最后还是用筐挎着那块碧玉离开,一边走还一边抹着眼睛,显然被气得不轻。
而那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则继续收货。
这家伙也不是一点不懂,就是这价格定得实在太低,在刘青山看来,品质不错的白玉,才给到几块钱一公斤。
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的话,那才叫怪事呢。
收完的玉石,都用毛笔蘸着红色的墨水,在玉石表面标记一下等级和重量之类的。
前面十几个人都卖完了玉石,走的时候,都一脸悻悻。
刘青山观察了一下,到他们手里的钱,顶多就是几十块,有的才几块钱。
跟玉石的价值相比,实在太过廉价。
终于轮到刘青山了,曹小飞和李力昆把那块白玉抬到桌子上,那个年轻的工作人员斜着眼瞅瞅,大概也瞧出来是好东西,又凑到跟前细看。
咳,旁边传来一声轻咳。
只见刘大头甩给那个工作人员一根烟,然后笑眯眯地说道:“这块玉石我已经看过了,二等。”
“刘哥啊,好,好。”工作人员一个劲点头,乐呵呵地点着香烟。
在称重之后,工作人员就对刘青山说道:
“二等白玉,六十公斤,每公斤五十块,一共三千块,呵呵,你运气真不错,够你赚两年的啦。”
跟随刘青山来的人,也都大眼瞪小眼:三千?开什么玩笑!
这时候,一个大脑袋凑到刘青山眼前:“嘿嘿,兄弟,怎么样,五千块不卖,现在卖了个倒撅吧。”
刘青山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那我还是不卖了,自个留着玩总可以吧。”
“那是你的权利,哈哈哈。”刘大头嘴里出几声狂笑。
等刘青山一行人出了交易所的院子,刘大头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
“不知深浅,就敢来趟这趟浑水,毛长齐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