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关(今陕西省商洛市丹凤县),能够与函谷关、萧关、大散关并称“秦之四塞”,除地势险要之外,自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尤其是当下这个时刻。
自战国初代霸主魏国衰弱之后,战国正式进入三强争霸的时代。
而武关作为秦楚唯一接壤的关口,其作用性自然是不言而喻啊!
关西地势较为平坦,但出关东行,便要沿山腰盘曲而过,其间崖高谷深,狭窄难行。
这也为什么前不久秦国虽集兵于此,却最终未动攻势,那齐国变卦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地势。
楚国打进来难,但是秦国要出去也是很难的呀。
张仪不想为此冒险。
但武关境内多河流,尤其是丹江水域,连接着秦楚,而自新船只去往巴中贩盐之后,楚国商人们立刻便将这船只投入与秦国盐交易上面。
实在是当时秦楚关系非常恶劣,大家也不敢太明目张胆,总得顾忌一下楚威王的感受。
楚威王可是恨死了张仪啊!
昭阳也是知道的。
但是赚钱么,不寒碜。
巴中的盐卖往秦国,利润是非常可观的,比运回楚国内陆要多得多。
而如今秦军已经退出江州,巴蜀战事稍缓,再加上秦国主动买盐,导致丹江上的盐船是越来越多,络绎不绝。
“就是这船令阳关失守的?”
张仪站在河边,双手没入袖中,望着河中一艘帆船道。
魏章点点头,道:“此船可顺风而行,无须借用太多人力,但却可以乘载更多的士兵,而且比当今所有的船只都要快许多,以至于当时昭阳利用此船突破我们的防线,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张仪问道:“咱们就造不出吗?”
魏章道:“臣早已经命令工匠仿造,但由于缺乏工具,难以造出来,就连齐国如今都在向楚国购买这种船只。”
在此之前,最先进的船可都是齐国造的,齐国都造不出,秦国这旱鸭子就更不用想了。
张仪道:“听闻这也是出自楚相之手?”
魏章摇摇头道:“此船乃出自宋国子让老先生之手,但楚相却借这船在楚国展开变法,而子让先生又十分低调,久而久之,大家就都认为此出自楚相之手。”
张仪感慨道:“凭借一艘船就能够在楚国变法,并且还取得如此大的成功,也不得不承认,此人还真是一个不可多见的奇才。”
说着,他又道:“你派人去打听一下,齐国向楚国购船一事。”
魏章微微一怔,道:“主公以为其中有诈?”
张仪道:“这我倒是不清楚,但是齐国最近的举动有些反常啊!在我秦国兵败江州之后,齐国不但不紧张,反而加强与楚国的联系,那齐王一直都有称霸中原的野心,邹忌那老狐狸也绝不会愿意屈居楚相之下,我料想其中肯定有吾等所不知的原因。”
魏章点点头,道:“我待会就通知濮阳那边。”
张仪又道:“另外,蜀地那边,你也得看紧一点,关于那个新会,我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新会是成于蜀人对于我们秦人的仇恨,如今蜀侯都已经回到成都,为何还是难以剿灭新会,可不能再这么下去,如果蜀地无法治理好,我们就难以在巴蜀立足,江州兵败,迟早会再生的。”
魏章道:“臣让陈庄再去调查一番。”
“不用!”
张仪道:“我之前就让陈庄调查过,但未能解我心中之惑,你悄悄命人暗中调查,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魏章点了下头。
这时,布突然走了过来,“布见过主公。”
张仪问道:“我让你打听的事,打听的怎么样?”
布道:“小人命人仔细打探过楚国的变法情况,那楚相的变法,之所以能够成功,在于他坚定的捍卫楚国贵族的世袭制度,同时大兴工商业,以此来激励大家开辟荒地,为楚国贵族带来更多的利益。
就说那昭阳将军,他的封地本是一块荒地,但是由于楚相将一个船坞就建在昭阳将军封地里面,使得昭阳的封地在两年之内,就变得十分繁荣,如今昭氏、景氏、屈氏都非常支持楚相变法。”
张仪道:“就没有反对者吗?”
布道:“倒是有一些,但由于楚国境内主要的贵族都支持楚相,那些反对就显得无关痛痒。”
魏章闻言,便向张仪道:“主公,楚相借船给贵族带去利益,如今我们和齐国都买船,岂不是助他一臂之力?”
布道:“将军说得是,其实上回楚相去往濮阳,主要谈的事,就是卖船,随着今年买船的人越来越多,楚相新法在楚国更是深得人心,其在楚国的地位也变得越的不可撼动,主公若是想以此来离间楚相与楚国贵族,只怕是很难的。”
张仪并未做声,沉眉思索着,过得半响,他缓缓言道:“那倒不一定。”
魏章、布皆是好奇地看着张仪。
张仪笑道:“如果严格执行楚相的变法,这真正得利者,并非是楚国贵族,而是楚王。”
布点点头道:“是的,根据新法来算的话,楚王每年所得税入可能是以往的数倍之多,因为其中的工商税比以往多出不少,同时贵族也得上缴农税给朝廷,可能会比以往多出两三倍,也正是因为如此,上一任楚王与当今的楚王都非常支持楚相变法。”
魏章道:“但是那些贵族愿意缴纳更多的税,是因为他们赚得也比以往多不少。”
布点头道:“正是如此,其实也不是每个贵族都赚得更多,还是有许多贵族未受其益,但他们也不需要缴纳更多的税,故此他们不但没有反对楚相,反而还是支持楚相,认为楚相为人非常公平。”
张仪微微一笑,突然向魏章问道:“如果朝廷颁布新法,你将会得到更多的利益,同时你也要向朝廷征收更多的税,你愿不愿意?”
魏章立刻道:“若是新法让臣赚得更多,那臣当然愿意,毕竟交了税,臣还是得到更多啊!”
张仪又问道:“若现在向你征收更多的税,你愿不愿意?”
“现在...呵呵...。”魏章笑而不语。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张仪也没有勉强他,呵呵一笑,又继续问道:“在三年前,你所得远不如现在多,即便朝廷向你征收更多的税,你也得到更多。”
魏章道:“那可是三年前。”
张仪继续问道:“那我问你,在三年之后,楚国贵族还愿意缴纳这么多的税吗?”
魏章被张仪绕得有些头晕。
张仪呵呵笑道:“你如今说愿意缴纳这税,但是因为你如今还没有,你若有了,自会不愿意,别说你,你去随便找一个平民来问,他愿不愿意缴税,他心里也一定不愿意,只不过那些平民没有办法,但是楚国贵族可不是平民,除非楚相能够一直给楚国贵族带去更多的利益,否则的话,他的新法也有可能会失败的。”
魏章问道:“主公是想以此来对付楚相?”
张仪沉吟少许,又向布道:“船坞是属于谁的?”
布道:“是属于楚相的。”
张仪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
不得不说一句,张仪严重高估了楚国贵族的节操。
准备两年的新法,在今年得到彻底执行。
随着中原商人的到来,姬定规划的三个大商业圈也得到展,虽然还未成型,但是要知道在展起步的时候,本身就会产生巨大的利润。
建设店铺、房屋,都需要各种原料。
这都是买卖啊!
更别提船坞的需求。
而这些原料一直以来都是控制在楚国贵族手中,他们人人都是赚得盆满钵满。
变法自然也是一帆风顺。
但是到了交税的时候......!
令尹府。
姬定坐在椅子上,是左瞄一眼,右瞄一眼,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下面坐着的贵族大夫们,原本还好好的,可被姬定这么瞄着,都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上官纵率先说道:“令尹,你有话不妨直说,让我们在这里干坐着,是何道理?”
姬定笑道:“我不说,是因为我希望各位能够自觉一点点,不要为了这一点点钱,伤了大家的情分。”
上官纵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从旁拿起一份资料来,看了看,抽出其中一份,道:“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你们上官家族今年少交了两百余石粮食。”
上官纵面色不改,问道:“是吗?”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应该不会有错,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派人丈量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