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鲜血,令人感到彻骨的寒冷。
广明宗还在魔宗宗主驾到的紧绷情绪里,再在大殿之前见了血,谁不害怕?
更令人惊恐的,是伤人的并不是魔宗宗主,而是本宗门的化神长老。
这种翻脸不认人的强势,与对同门毫无怜惜的冷血,叫灵霄道尊那素来清冷的形象都镀上一层血腥,叫人心生恐惧。
高高在上的白衣女子,她的表情依旧冷淡,可是这一回所有宗门弟子都知道了,人家化神长老从前随你评说,懒得理睬你,那是没把你放在心上。一旦在人家面前蹦跶得厉害,叫长老不耐烦了,拍死也就跟拍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不然看看宗门中有名的红月仙子。
这位长老也是成名千年的元婴修士了,不仅在宗门,就是在修真界也颇有盛名。
她的门人遍布宗门,往来交好的同门隐隐地形成了一股说一不二的势力。
甚至连宗门掌教,红月仙子也很少能放在眼里。
然而就是这样风光无限的一位高阶修士,经常和灵霄道尊作对,随时给人不痛快,偏偏把灵霄道尊的不屑一顾,当成灵霄道尊畏惧了她。
再三的作死怎么样呢?如今,还不是落到了这么一个下场?
看着灵霄道尊脚下那个满脸是血已然气息微弱的红月仙子,这位仙子那刺目的红衣仿佛是被鲜血浸透。她艳丽张扬的容颜,早就变得扭曲一片,娇嫩的脸上开始出现明显的皱纹与衰老。倒在废墟之中,又落魄又凄惨。
可是最叫人感到畏惧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她丹田处,那个巨大的空洞。那里面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本应该存在的元婴方才竟已经被一剑绞碎。丹田被毁,日后红月仙子只怕整个人都废了,又如何能在修真界立足?
从高高在上的元婴修士,变成了无能的凡人,这才是灵霄道尊的惩罚。
这比杀了红月仙子还要狠毒,也叫宗门弟子更加惊恐。
若灵霄道尊只是杀人,这年头儿有的是不畏强权的修士出头呵斥她。然而她绞碎红月仙子的丹田,更叫人背后凉。谁都不愿被人如同红月仙子一般下手,更何况,灵霄道尊身为化神修士,那还不是想灭谁就灭谁,想毁了谁的丹田就毁了谁的丹田呐?
因此,当沈望舒冰冷的话语在宗门的上空震荡不休,这些弟子竟纷纷落地,仿佛不敢与她一同立在一片天空之下。
他们都在这位宗门长老的面前跪了下来。
“弟子们都各自散去罢。”沈望舒垂目,看着已经晕厥过去的红月仙子,嘴角勾起淡淡的冷笑。
她得到了灵霄道尊的一切,可是却并没有她宽容的脾气,红月仙子再三挑衅,她怎么可能饶了她。
真当她是泥捏的不成?!
“至于你们……”她冰冷的目光,扫过下方脸色惨白的一群高阶修士们。
这些与她同年,或是比她年少一些的同门师兄弟们,灵霄道尊曾经用全部的心力来袒护他们,为他们争取着最好的修炼资源。就算当他们背离她,坚决地将灵霄从宗门驱逐,可是灵霄道尊到最后都没有伤害他们。这群白眼狼从前对她的态度多坏啊,总是横眉立目,或是用不屑为伍的表情看着她。
其实灵霄又做了什么坏事?
如今她只动了一剑,这些同门就重新变得乖巧起来。
他们的目光充满了畏惧,可沈望舒没觉得哪里不好。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都在她的面前都跪着!
“三百年前……”她话音一转,见这些同门都紧张地看着自己,仿佛唯恐自己再来两剑把他们都给灭了,清冷的脸上露出淡淡的讥讽,缓缓地说道,“东海一战,乃是划分千年之内诸宗的资源地域,谁留手,谁输了,就是输了整个宗门的未来。”
她眯着眼睛,想到灵霄道尊那记忆里充满了血腥的一战,轻声说道,“正道第一的华月真人,与魔道三圣同归于尽,华月真人的宗门,如今在何处容身?”
死了的化神修士不值钱,华月真人的宗门,早就败落得成了三流宗门,托庇于广明宗的门下。
可当华月真人活着时,那却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顶级宗门。
一个化神修士对于宗门就是这样重要。
若不是正道同门对华月真人还有点香火情,将一些资源交给了他的宗门,又处处照拂,早就湮灭了。
如灵霄道尊那时没有争夺,广明宗也不会有如今的兴盛气象。
“魔道三圣在时,那魔宗宗主又算得了什么?然而一旦陨落,转眼,魔宗就成为第一魔门。”她哼笑了一声,垂目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同门们慢吞吞地说道,“一群蠢货,我当年为你们争夺的,是千年的气运,是宗门的未来!斩断魔宗宗主一臂算得了什么?若可以叫广明宗兴盛,宰了他我也会做。”她低声轻叹道,“可是你们看看,你们连与魔宗对持的心都没有,软弱得都成了缩头乌龟!”
竟然因灵霄道尊得罪魔宗宗主,就见怪与她。
可是他们都忘记了,灵霄是为了谁,得罪魔宗宗主。
沈望舒深深地为灵霄不值,垂头看了看泪流满面的广明宗掌教。
她对他微微颔,见他伸出一只充满了皱纹的手,向外挥了挥,似乎在叫她离开。
“可是……红月如今……”又一人迟疑了一下,看向红月仙子的方向有些不忍,显然觉得沈望舒太过暴戾。然而他立刻就被身后的同门捂住了嘴,也知道自己失言,眼里露出几分后悔。
他不知所措,却见广明宗掌教抹着眼角扭头,严厉地看住了他。这个只在宗门有俗事时才有存在感的掌教真人,沉声说道,“红月冲撞化神修士,不是灵霄,谁会留她一条性命?!”
“她的丹田……”
“她对灵霄屡次挑衅,还不是吃定灵霄心软?!放眼整个修真界,她还敢如此对待哪一个化神修士?!”魔宗宗主那种,没见红月仙子都跪舔了么?
那种种谄媚,简直丢尽了广明宗的脸。
“你们这些年,只知道养尊处优,过得轻松愉快,从不为灵丹灵草烦恼,可这些都是灵霄带来的。”
魔宗宗主虽然去休息了,然而广明宗掌教却觉得心里更加疲惫。同门种种的丑态,全都落在了这些魔道修士的眼里,哪儿有不笑话广明宗的?这还是高阶修士。他们高高在上,优雅得一个个如同风流贵公子,可是屁的本事没有,只知道排挤人。广明宗掌教失望透顶,攥紧了自己身上的道袍,露出几分悲怆。
“当年,我不该求你前往东海!”他仰头悲声对沈望舒叫道。
那个时候,当他知道化神修士相约齐聚东海,用武力来划分未来千年的修真界的时候,只觉得真正叫广明宗兴盛的机会就在眼前。
他央求自己的师妹灵霄,为师门争夺这一线希望。
灵霄从不拒绝他的话,背着一把长剑离去,回来之后,将无数的珍宝交给他。
他用这些来供养门下弟子与同门,叫他们不必再为这些奔波烦恼,他以为这会是宗门兴盛的开始,可是却不明白,当弟子们习惯了资源的唾手可得,习惯了要什么有什么,习惯了在修真界被人看在灵霄道尊的份儿上敬畏,那真正自强不息的强者之心,也都再也消失不见。
他们的确修为都很高深,可是若在外遇敌,可能敌得过那些在外搏命,心智坚韧的修士?他对宗门做的一切,却变成自己最害怕的模样。
“我有罪啊。”广明宗掌教喃喃地说道。
“掌教师兄就喜欢将这些莫名其妙的黑锅往身上背。”
羲梧道君正抱着黑狐狸给它捏着小爪子,看黑黢黢的狐狸舒服得把自己摊成一张狐狸皮,桃花眼里就带了淡淡的笑意,漫不经心地说道,“明明是好心,怎么成了有罪?有的人,就算生于荣华锦绣,依旧刻苦努力。有的人没有上进心,只知道歪门邪道,是自己的心性有问题,就算没有这些资源,只怕也没有更多的能耐。”
他垂头眼含微笑地垂头问道,“我说得对不对?”他冲着的,赫然是自家黑狐。
黑狐哼了一声,不屑地喷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因为它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极了。
“滚罢,再叫本尊看见你们兴风作浪,我就亲手废了你们!”沈望舒早就知道广明宗掌教看见宗门如此,只会将罪过往自己的身上揽。
她声音冰冷地哼了一声,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帕子,突然想过这帕子曾经给狐狸擦过它的毛儿,不动声色地收起,装作没有看见下方老头儿那老泪纵横需要擦脸的样子,很平静地说道,“活得这么累,不如去养老。”广明宗掌教又不是肥差,做什么这么往死里给宗门玩儿命啊?
这有点儿事儿,自己就把自己怪罪上了。
沈望舒一点儿没有被掌教感动,只觉得蠢得叫人不能直视。
广明宗掌教正哭着,听到这个一呆,仰头茫然地看住了沈望舒。
“师兄整理一下仪容。”羲梧道尊早就觉得掌教这活儿费力不讨好,他本要用自己华丽的衣袖给老者擦脸,却见黑狐暴然大怒,一爪子就拍掉他的衣袖不许他去给别人擦眼泪,还用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滴溜溜地对广明宗掌教磨牙。
这狐狸那可是十分凶残的,一言不合就要咬死咬死。广明宗掌教这便宜元婴遇上了纯属白给。羲梧道君觉得为了这师兄的生命安全,急忙收住了自己的衣袖,垂头对黑狐笑眯眯地说道,“我只给你擦眼泪。”
好狐狸只流血不流泪!
黑狐恶狠狠地喷气儿,不屑一顾。
“我走了。”沈望舒看着脚下的这一幕一幕的人妖乱舞,脑仁儿都疼,冷哼了一声,颠了颠自己怀里的小玄,冷冷地说道。
她这回说要走,就无人唧唧歪歪了,广明宗的长老们都露出恭送的姿态。
“给好脸不行,非得抽你们才老实。”羲梧道君也摇了摇头,非常感慨地走了。
他与沈望舒不同,可不是化神修士,顿时就叫一旁有人愤愤不平,然而突然想到羲梧道君是宗门唯一的元婴后期大修士,一群人又默默闭嘴了。
灵霄道尊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收拾起同门,羲梧道君与她交好,别也想杀鸡儆猴儿,别的不说,那出头的鸡就太倒霉了。
他们默默地目送这两个走了,也不愿对广明宗掌教说更多的话,纷纷忧心忡忡离开。
沈望舒抱着小玄一路驾着剑光向自己的道场而去,路过天边的那处浮空之山的时候,就见黑雾缭绕,邪气翻滚,心中冷哼了一声,对魔宗宗主的幺蛾子置之不理,飞快地回了自己的洞府。她刚刚回到洞府,就见怀里一道白光,一只毛团子一跃而出,就地一滚,化作了一个美貌艳质的青年,伸出一双修长的手臂抱住她的脖子,将红唇送了上来。
“舒舒。”他轻声唤了一声,目光潋滟夺目。
方才沈望舒那一剑之威,还有立于人上的强悍风姿,叫他的身体滚烫,脸颊火热。
他喃喃地唤了一声,就将嘴唇压在了沈望舒的红唇上。
沈望舒才要说话,灵巧的香舌就探了进来,与她纠缠在了一起。
他的气息将沈望舒包围着,那双手臂将自己与沈望舒紧紧地贴合在一起,仿佛他是不需要呼吸的,只知道与沈望舒交缠。沈望舒的心里一片混沌,眼前是这青年放大了的妖艳的美貌,虽然睁着眼睛,她的意识却变得有些模糊,似乎只有这个青年的存在,就是自己的全部。
她明明几乎窒息,想要喘气,可是却舍不得与这青年放开一丝一点,只能紧紧地揪住拉着青年的……
尾巴?!
她嘴角一抽,目光默默向下,看到青年的身后,一条狐尾塞进了自己的手里。
她被刺激得眼前黑,却似乎是这青年不喜她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轻轻咬在她的舌尖儿。
她倒吸了一口气,仰头,看见他妩媚的眼里水光盈盈,仿佛弥漫着无边的春意,他看在沈望舒抬头看着他,似乎忘记了方才的急切,哼笑了一声,柔软的舌灵巧地从她的嘴角划过,顺着她的下颚向着下方逡巡而去。
他似乎是在品尝,很细致地在她的柔嫩的皮肤上辗转吮吸,头上的一双雪白兽耳抖了抖,一双妩媚的眼睛,不怀好意地向着一侧的冰床看去。他身后又探出一条尾巴,圈住沈望舒的腰肢,默默地移动自己的脚步。
他把沈望舒往床边儿带。
沈望舒被他灼热的手覆在腰间,轻轻地哼了一声,脚下软。
见她意乱情迷,狐耳青年的眼里,露出一抹淡淡的得意。
他飞快地扯松了自己本就宽敞的白衣,露出精致的锁骨与半截胸膛,更加冶艳风流。
“师妹!”就在他身后一条摆动的尾巴卷着沈望舒的手叫她去摸他胸前那若隐若现的红樱的时候,就听见洞府门口,传来青年清越的声音。
羲梧道君嘴角带笑,抱着黑着脸,却因黑黢黢的完全看不出来的黑狐狸含笑进来,仰头,目光呆滞了。
狐耳青年吧嗒一下松开了自己所有的尾巴。
羲梧道君也呆滞了。
自家师妹素来冷清的洞府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
特别是这美人儿眼下正衣裳半解,抱着自己的师妹。
特别特别的是,自家师妹竟然没有一剑送他下去轮回,而是看起来还挺喜欢的样子
羲梧道君停住脚步往后看了一眼,又努力看了沈望舒一眼,觉得没啥差错,洞府还是那个洞府,师妹还是那个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