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的一路上,胤祯都在思忖,该怎样狠狠的摆老四一道,这家伙就是一条藏在草丛中的毒蛇,不把他打痛打跑,他时时都在盯着自己,处处给自己添堵。整死他,倒不至于,一则怕康熙察觉,二则,老十三肯定能猜到是自己动的手脚,完全是得不偿失。
不过,老四生性多疑,为人处事小心谨慎,平日里在康熙面前也伪装的甚好,要阴他,还真有点难度。
“禀王爷。”李卫急匆匆的在轿外禀报道:“八爷在府上闻听良妃娘娘薨了,当场就昏迷过去,人事不知。”
胤祯闻言微微一怔,八哥母子感情如此之深?似乎不太可能,会不会另有原因?仰或是在做戏?似乎也不象,岂能说晕就晕?再说,此事做戏亦毫无价值。稍稍沉吟,他便跺了跺脚,轿子立刻就停了下来,“先去八哥府上。”
说着又吩咐李卫道:“着人去先去八哥府外守着,若有其他阿哥去探望,请他稍候,说我随后就道。”
队伍转向八阿哥府邸方向,胤祯却是由李卫身上想到了俞鸿图、戴铎二人,俞鸿图此人好象是进士出身,虽有名气,却无善终,应是操守有问题,没有拉拢的价值。
戴铎呢?胤祯思忖了半晌,还是放弃了拉拢的想法,此人既能投身老四,说明老四暗中也在物色人才,没了戴铎,他还会物色其他人。戴铎此人虽说有才,但缺点多多,清狂自傲,恃才炫耀,不堪重用。让他投靠老四,容易对付的多。
想到这里,胤祯心中一动,戴铎既然是投入老四门下,也就是说,他这科并未高中,若是中了进士,又怎会去投老四?看来,戴铎投入老四门下,该是三月会试之后,是不是该帮帮他?给他个敲门砖?
想到这里,胤祯微微一笑,敲门砖倒有现成的,而且也极合老四的胃口,就是‘一条鞭法’,‘一条鞭法’本身就是老四大力推行的,现在不过是提前十余年而已,以老四的禀性和现在的处境,肯定会上书推行,只要他敢上书推行,大可整得他焦头烂额,无暇他顾,而且还能给自己日后革新铺好路,可谓是损人利己,一箭双雕。
轿子到了王府大街廉王府街口,李卫回来禀报,并未见有其他阿哥前去探望,胤祯闻报,便命轿子停下来,在路旁等候。一直跟在后面的十五阿哥胤禑颇为不解,出了轿上前问道:“十四哥,咱们为何不走了?”
胤祯将其招入轿中,才含笑道:“十四哥的一举一动,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可不能有丝毫轻率之举,十四哥本就是从八党自立出来的,看望八哥,乃是兄弟情分,但若独自前去,便易让人误解,产生不好的联想,咱们在这里等等,其他兄弟听闻八哥昏迷,亦会前去探望,一道前去,既全了礼节,亦不至招惹闲话。”
胤禑亦未料到,如此小事,十四哥都如此谨慎,心中颇不以为然,却仍是欠身说道。“多谢十四哥教诲。”
见其动作稍显生硬,胤祯知道他并未听进去,想到日后就他独自在京面对一众兄弟,不由面色一沉,肃然问道:“十五弟可知目前皇阿玛最关心的是什么?最忌讳的是什么?”
一见胤祯脸色,胤禑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稍稍思忖,才道:“该是最关心储君问题,忌讳党争。”
胤祯对外轻喝道:“达春,警戒。”
达春一听,便知胤祯有事要与十五密谈,立刻就将轿旁清空。
听得外面安静下来,胤祯才轻声道:“皇阿玛年事已高,最关心的是如何才能善终?你仔细想过没有,太子缘何被废?储君,至少一年内,皇阿玛不会考虑,甚至是三年,也说不定。皇阿玛一生,文才武略,皆是超越古今,文治武功就更不消说,堪称千古一帝,如何善终,如何保全他一生的名誉和辉煌,才是他最关心的。
党争,皇阿玛自然是忌讳,但皇阿玛一生经历了多少党争?若论宫廷争斗,玩弄平衡,皇阿玛亦堪称古往今来第一高手,咱们兄弟捆在一起,亦未必是其对手。
皇子结党争储,皇阿玛已是习以为常,但若两党联合,皇阿玛则断断不能容忍,此亦是他现在最为忌讳之事,稍有苗头,我们便会落的跟太子一个下场,所以在这方面,不能有丝毫差错,你明白了吗?”
“十五明白。”胤禑颇感羞愧的点头回道,心中却暗自感叹,难怪十四哥这几年圣眷日浓,他竟然能将皇阿玛的心思揣摩的如此透彻。
瞅了老十五一眼,胤祯轻叹一声,才道:“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个中滋味有谁知?十五弟日后独自在京,要多看,多思,凡事要把君臣大义摆在第一位,党争次之,兄弟之情、家族利益之类都得靠后,切忌率性而为。”
胤禑心中一凛,十四哥这是在点拨他在京立身处事之本,忙肃然道:“十五定然遵循十四哥教诲,事事谨慎,处处以大局为重。”
二人未等多长时间,便闻报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的轿子一前一后过来了。
十三哥怎么亲自前来了?胤祯颇感意外,稍稍思忖,便明白过来,老十三这是欲借此机会露露面,借以宣示,他的身体已无大碍,为去海军做铺垫。
胤祯不敢失礼,便与十五胤禑下轿候立一旁。
十二阿哥胤祹闻报胤祯、胤禑在路旁,哪里敢托大,这老十四不仅富可敌国,又是十四党领袖,而且圣眷之浓,一众兄弟无人能比,况且与他们关系也好,他可不敢在老十四面前端架子,忙跺脚停轿,出的轿来,便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
胤祯亦是含笑迎上去见礼,略略寒暄,老十三胤祥也赶了上来,胤祯笑道:“恭喜十三哥康复如初。”
胤祥近段时间心情大好,也恢复了往昔的神采,微笑着道:“心情好,这病好的亦快,一切还多亏了十四弟,改日定要登府叨扰几杯。”
“呵呵,十四定然扫榻以待。”
见十三、十四如此亲热,十二阿哥胤祹不由暗自嘀咕,不会连老十三也入了十四党吧?这老十三可是四哥的死党,四哥与老十四乃是一母同胞,难道他们凑到一块了?
四人稍稍客套一番,便一道升轿前往八阿哥府邸。
廉郡王府此时已是满府白幡,阂府上下俱着孝服,内院门口,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焦急的门外徘徊,徐太医进去已有半个时辰,却是迟迟不见出来,也不知道八哥病情到底如何,八哥若是在此关键时刻一病不起,多年的心血,可就毁之一旦。
又过了两刻钟,才见徐太医缓缓而出,老九胤禟连忙迎了上去,急促的问道:“徐太医,八哥的病情如何?”
见是九阿哥、十阿哥,徐太医急忙要打千儿请安,胤禟一把就扯住了,“免礼,快说说,八哥到底有无大碍?”
徐太医从容道:“九爷、十爷放心,八爷并无大碍,只是身体虚弱,一时气血翻涌,急怒攻心所至。”说完,他又问道:“八爷是在何种情况下,听闻噩耗的?”
闻听身体虚弱、急怒攻心等语,老九胤禟不由眉头微蹙,八哥昏迷,康熙定然是要看医案的,他若看到身体虚弱、急怒攻心等语,对八哥会如何看?稍稍沉吟,他才道:“当时,八哥在书房审核工商杂税的帐目。”
徐太医微微颌首道:“那就是了,想必坐时愈久,一闻噩耗,骤然站起,以至气血翻涌,再加上心情激荡,方以至昏迷,此病并无大碍,八爷目前已清醒,不过须得卧床静养。”
“有劳徐太医了。”胤禟说着,不动声色的塞过一张银票,道:“徐太医,这身体虚弱,急怒攻心,记录在案却是甚为不妥。”
“谢九爷厚赏。”徐太医躬身一揖,微微笑道:“九爷,您看,改以八爷办差久坐,心神俱疲,惊闻噩耗,悲痛过激,以至气血攻心而至昏厥,经以针扎,现已然无恙。如此可好?”
“有劳徐太医。”老九胤禟立刻眉开眼笑的道。
一俟徐太医走远,老十就愤愤的骂道:“什么世道?太医都堕落到这种地步了。”
“十弟真是少见多怪。”老九轻笑道:“京城居不易,光指靠那几个俸禄,都得喝西北风去,象赵申乔那样的怪物能有几个?此人并不出格,在京城名声尚可。”
何柱儿亲自将徐太医送出府邸,正欲转身,便见几乘八人大轿浩浩荡荡而来,觑眼一望,便知是几位阿哥爷上府探视来了,忙一边谴人去通知九爷、十爷,一边率人在门口恭迎。
胤祯几兄弟在廉王府门前落轿,九阿哥、十阿哥已是迎了出来,几兄弟见礼寒暄之后,老九胤禟才道:“八哥眼下已然清醒过来,并无大恙,不过是悲痛过激所至,太医有嘱,须卧床静养,免受刺激。”
听闻老八并无大碍,已然苏醒,胤祯几兄弟都放下心来,十二阿哥胤祹道:“既是如此,我等兄弟亦大为心安,还望九哥给八哥带话,嘱他安心静养,我等就不进去打搅了。”说着又望向胤祯,“我们不如就此顺道进宫?”
胤祯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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