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施世纶祸水东引,贞武不由暗笑,朕岂有不知道扬州那帮徽商富有之理?两淮盐场先是富了山西的晋商,接着才是徽州的徽商,他是早有心敲剥盐商了,却是一直没有好的借口,这次旱灾,倒是个很好的机会,盐商可不是什么正当的商人,敲剥他们,不会引起恐慌,只会让人拍手称快。
对于现在沿用的纲盐法,贞武早就有意革新了,不过在革新之前,必须让他们吐出一点银子来,革新之后,再对他们下手,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天津的长芦盐场不仅是北方最大的盐场,也是首创日光晒盐法的盐场,盐产量丝毫不逊色两淮的盐场,虽无扬州豪富,却也相差不大,不过要他们输捐几百万两银子,一众盐商怕是会倾家荡产了,那样的话,会引起所有盐商的恐慌,可谓是得不偿失了。
见贞武沉吟不语,施世纶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贞武若是刻意要从天津的盐商身上搜刮数百万两,对天津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但他身为直隶总督,贞武的意思又是要他参与敲剥,却是不好再开口劝说,不由微微偏头瞥了张鹏翮一眼,希望他能帮着说话。
张鹏翮却是低着头用心思忖着贞武的用意,根本就没留意到施世纶求助的眼色,这几年朝廷的岁入是年年增加,堪称富足,贞武的内帑保守一点估计也在三千万两以上,赈灾根本就毫不费力,他何以要向盐商输捐?而且数额还如此巨大,难道是对盐政有想法?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跳,盐政虽有弊端,却是跟地方官员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以说各级地方官员都在利用盐政营私,即便要动。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动。
稍一沉吟,他便开口道:“皇上,盐商乃是世业,实则已非是纯粹商人。而是半官半商之身,历来有重大灾荒或是战事,盐商皆是踊跃输捐,天津、扬州盐商虽富,然则一次输捐数百万两,恐有伤皇上圣明,微臣祈恳皇上三思。”
富宁安亦是紧跟着道:“皇上。盐商之所以富足皆得之于朝廷盐政,报效朝廷乃是大义所在,数十年来,但逢灾荒战事,都少不了盐商输捐,因此,盐商输捐亦形成定例,此次旱荒。贸然课以巨额输捐,奴才担忧引起南北盐商群起抵制。再则,奴才亦担心盐商提高盐价以嫁祸于百姓。如此,恐有伤皇上爱民之心。”
王项龄亦是猜到贞武有革新盐政的念头,也跟着说道:“禀皇上,除了正赋之外,盐税乃是朝廷的最大收入,每年的税额都在四百万两以上,贸然课以巨额输捐,恐引起盐政混乱,望皇上慎虑。”
听的三人这话,施世纶不由暗自心喜。敲剥盐商他是乐意之极,但却不能过度,毕竟盐业是天津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若是竭泽而渔,天津的繁华必受影响。
见三人一致反对,贞武端起茶盅啜了口茶。略一沉吟,才缓缓说道:“盐商之所以巨富,既得利于盐政,又得益于不法之举,你们皆曾历任地方要务,你们扪心想想,也帮朕算算这笔帐,循规蹈矩之盐商,要几代人才能如此豪富?若不夹带私盐,他们能如此巨富?非法所得,输捐乃理所应当,若是善财难舍,朕不介意查查他们的家底。”
张鹏翮四人听的都是神色一变,贞武这话说的一点不错,大小盐商无一不私自夹带,甚至有一千官引夹带私盐引一万的,但所得利润,却是与地方各层官吏层层私分,若是贞武真让刑部彻查,整个官场都会为之震动。
贞武扫了四人一眼,接着道:“朕也不竭泽为渔,着天津盐商输捐一百二十万两,扬州盐商输捐二百万两。”微微一顿,他又道:“朝廷其实并不缺钱,为什么要盐商输捐?此举意在倡导商人的风气,如今商贸昌隆,有钱的商人日益增多,朝廷必须着意引导他们乐善好施,赈荒救灾、铺路架桥,资助贫困、改善民生。
象晋商那样将银子埋于地窖,徽商大肆修筑园林,穷奢极侈,于朝廷无分点益处,于百姓亦无丝毫益处,既不利于银钱的流通,亦不利于促进商业的发展,反而引起百姓的仇视,应景的时候,首先遭难的便是他们。
盐商身份特殊,必须起到表率作用,天津的劝输着施世纶负责,扬州的劝输着两江总督郎廷极和苏州巡抚完颜海锋两人负责,若有不识时务者,朕亲自上门去劝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