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的这话,马齐立即稳住心神。今年是贞武元年,真要一开年就杀的人头滚滚,这兆头可是大不吉。而且也不定生出怎样的闲话来,他也不及细思,便紧跟着叩首道:“一人向隅而泣,满堂之人皆不乐,仓官庾吏多系旗人,皆在旗内结亲,一家有丧百家哀,皇上御极登基,普天同庆,如此严惩。奴才恐有伤皇上仁德之心,奴才恳请皇上稍稍从宽处置,以示皇恩浩荡。”
听的二人这话,贞武不由一阵默然,历来新皇登基皆是大赦天下,以显皇恩浩荡。惠泽天下,这已经成了惯例,他若反其道而行之,难免遭人非议,马齐说的则更为可虑,因为旗、民不通婚,上三旗与下五旗亦鲜有通婚者,因此,旗人的婚嫁皆是在很狭窄的范围内。
入关七十余年,历经了四、五代人的相互联姻,旗人之间确是盘根错节,血脉相连,一家有丧百家哀,并非是夸大其词,真要砍上百十颗脑袋,半个内城都得挂白幡,若是各旗心怀不满的王公勋贵再加以怂恿鼓动,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
不过,不严惩这批贪官,地方粮仓整顿就会流于形式,这可真是有些左右为难,就在这时,王掞开口沉声道:“皇上,历来新皇登基、更换年号、立皇后、立太子等重大喜庆之事,朝廷皆广施恩德,大赦天下,然而,历朝历代大赦,皆不赦免贪官污吏。
唐太宗于贞观四年、贞观九年两次大赦天下,连死罪都给予赦免,独枉法贪贿之官吏不在赦免之列,宋太祖两次颁布赦令,官吏受赃者亦不在赦免之列,微臣窃以为,整治仓场,严惩贪侵之仓官庾吏,无损皇上仁德,亦不影响皇上恩泽天下。”
听的这话,张鹏翮、马齐、萧永藻三人皆是腹诽不已,贞武眼下刚刚登基,上面有个太上皇,下面还有几个参与争储,势力不弱的兄弟,而贞武又在这节骨眼上收缴八旗兵权,推行八旗革新,各旗旗主、王公勋贵皆是心怀不满,一旦严惩,数十上百颗人头落地,岂不民怨四起,稍有疏忽,便生大乱,这情形如何能与唐太宗、宋太祖相比?
微一沉吟,张鹏翮便道:“皇上,仓场营私舞弊案数额巨大,涉案之仓官庾吏及粮商众多,不如先行查封一众涉案犯官、粮商之家产,再从容细审甄别。”
听到这里,贞武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他将此案拖一拖,这法子倒是不错,拖个三月半载,再从容收拾他们,只是便宜了地方的一众官员,不过,如此一来,这春旱的替罪羊岂不没了?
听的张鹏翮提议查封粮商的家产,马齐不由微皱了下眉头,略一沉吟,便躬身道:“此言大善,不过,奴才窃以为粮商与官员还是要有所分别,不如严令粮商自行加倍退还粮食,若如不实,查出后再严惩不殆。”
贞武微微沉吟了一下,见没人再吭声,便开口说道:“仓场营私舞弊一案震动朝野,贪侵官粮数额如此巨大,实属罕见,其中必有巨贪,先行快审揪出几个巨贪来明正典刑、整肃朝纲,平泄民怨,余者细审。至于涉案之粮商,勒令自行招供,加倍退还粮食,若所报不实,与一众犯官同例。”
听的贞武终于松了口,众人皆是暗松了口气,先杀几个巨贪以震慑京师及地方官吏,提振民心,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如此大案,不杀几个肯定是不行的,而勒令粮商加倍吐出粮食,既全了一众王公勋贵的脸面,又填补回了损失的官粮,更重要的是,如此处置不会引起旗人的恐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