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绅势力的扩张速度远甚于朝廷的预期,绅权的快速扩张不仅严重的压制族权,亦严重威胁官权,这不利于朝廷对县乡的控制,既是要打压乡绅,削弱乡绅的势力,剥夺乡绅的特权则可收到立竿见影之效。
仅仅是摊丁入亩,效果并不明显,士绅一体纳粮当差才能触及其根本特权,唯有双管齐下,方能收到打压削弱乡绅之效。”
“这可不好说。”嵩祝闷闷的说道:“乡绅势大,于国无益,然乡绅势微,同样于国无益,唯有平衡地方的官权、绅权、族权,朝廷方能掌控自如,再则,朝廷之所以赋予乡绅种种特权,不仅是为了笼络乡绅,也是为了笼络天下的士子。
士绅一体纳粮当差,将置天下士子于何地?十年寒窗苦读,入仕的希望渺茫,若是连免除差役杂办的特权亦被剥夺一尽,天下谁人还愿意寒窗苦读?假以时日,岂非礼崩乐坏?”
“此言有理。”萧永藻一口就接了过去,“乡绅不可一日或缺,传播道德文化,倡导礼仪、兴办学务、筹办地方公务,教化于民,上传下达等等,皆离不开乡绅,若是将乡绅打压过甚,不仅礼崩乐坏,更可能使地方糜烂。”
张鹏翮瞥了他一眼,才沉声道:“此乃危言耸听,乡绅之特权何止于此?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当差,不过是剥夺了乡绅豁免杂项差徭之权,对乡绅而言,身份等级,司法特权才至关重要......。”
说到这里,他一抬眼见贞武走了进来,忙起身见礼,贞武扫了五人一眼,摆了摆手,道:“免礼,赐座。”说着径直落座,进来之前,他阻止太监通报,已经在外听到嵩祝、萧永藻两人反对的话,待五人都坐定之后,他才含笑问道:“怎么着,还僵持不下?”
“皇上圣鉴。”张鹏翮躬身道:“事关重大,个中利弊非一时能权衡清楚。”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礼不辩不明,如此大事,自然要辩论清楚,先将你们各自的看法详细说说,不要有所顾忌,朕有言在先,凡事有利必有弊,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之事,不从正反两面入手,如何能够权衡利弊?都大胆的说,无庸讳言。”
见贞武这话说的诚恳,五人都放下心来,一一将各自的看法说了一遍,嵩祝也是毫不讳言的提出了他的反对意见。
详细的听完五人的意见,贞武不由暗笑,与他心中预想的完全调了个个,张鹏翮、王掞两人是汉臣,按理应该是坚决反对打压削弱乡绅势力的,因为乡绅阶层是汉员的摇篮,没想到现在竟然完全颠倒过来了。
要说他们都是大公无私,一心为国,那纯属扯淡,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形,不消说,肯定是为了陕甘贪侵赈灾案,也难怪说朋党祸国,如此大的朝务,他们仍是纠缠于满汉之争,看来,得下大力气消除满汉之争,这是最大的朋党,危害远甚于一般之朋党。
很快,他就收回心思,微微颌首道:“有反有正,很好。”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凡事皆有利弊,你们再议议,此事究竟是利大?还是弊大?从短期和长远两方面来分析。”说完,他便自个斟了一杯茶,慢慢的呷着,等着看戏。
听的贞武这话,张鹏翮心里不由一喜,争了这半晌,竟然没有从短期和长远两方面入手?这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他立即便躬身道:“皇上圣虑深远,眼光卓越,实令臣等羞愧。”
略微沉吟,他才接着道:“前明之亡,可说是间接亡于乡绅,明中后期,乡绅势力极速膨胀,加剧了土地兼并,造就大批的失地流民,加剧了官民对立,以致稍遇天灾,便内乱四起,大量田地集中于乡绅之手又极大的削弱了朝廷岁入,以致朝廷无钱用于兵备。
从长远来看,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不仅遏制了乡绅势力的快速膨胀,也能有效抑制土地兼并,且能保障朝廷岁入不会流失,有效的消除官民的对立和仇视,实乃是一举数得,利国利民之不世之良法。
短期看,这些举措可能会激发乡绅以及士子的广大不满,然如今天下太平,民安物阜,国力鼎盛,只须善加引导,妥善安抚,定无大碍。利弊相较,显然是利大于弊,而且是利远大于弊。”
听的这话,马齐眉头不由一皱,这老货心思倒是转的快,仓促之间,竟能够说的滴水不漏,这下该如何驳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