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考生们离开了考场,后脚,就有誊录官将所有的卷子分房誊录到稿子上。 然后又交给弥缝,让他们将考生的名字糊上。
等三千多份卷子都誊录、弥封妥当,已经是半夜。
实际上,整个贡院除了十八个考官,再加上誊录和弥缝、书办、衙役,外带被禁闭的几个刻题匠,不大的面积里塞进去了一百多号人马。
这一百多人早在考试前三天就被关在里面,一群人吃喝拉撒睡,抬头看到的是人,低头看到的还是人。
人一多,摩擦自然少不了,折腾起来也很讨厌。
等到第一场结束,考生们虽然能够放松一日一夜,可贡院里的的相干人等的活计这才刚开始。
等到卷子都弄好了,所有人都是一脸的疲倦。
誊录官和弥封官告了一声罪,把卷子往考官手里一放,都各自找房迷瞪去了。
接下来,就是各房考官们的事儿。
看着誊录得整齐的卷子,天字号房的考官心中苦笑:如此一来,就能最大可能地防止考生作弊。可是,这可能吗?历史上,考场舞弊花样百出,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以这三日陆大人的表现,就不得不让人心中疑惑。
难道……陆大人和天字三十号的那个考生暗通款曲?
……
这个念头让天字号的这个考官心中一寒。禁不住生起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天字号考官姓管,干考官也有些年头,经验丰富。在官场上也算是有些眼力劲,立即就觉察出其中的不对。
这几日陆凤仪将他使得脚不粘地,已经让他大大地不满。可是人家如今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有传闻说此人这次调回京城是要大用的。历来,官场上有个潜规则。一旦官员被发派去南京六部之后,政治生命就能够宣布结束了。不能够从南京那个养老院调回京城的,大多是有背景之人。
看来,这个陆凤仪后面一定有大人物做后台。
真是一个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家伙。
不行,这家伙实在太得意,怎么着也得杀杀他的苗头。
管考官心中冷笑,你们大人物想做成一件事,总得有我们下面的人扶持才是。一味耍上司的威风,哼,这次一定你看知道我的厉害。
于是,管考官就将天字号考棚的所有考卷提出来,仔仔细细地看起来,试图在卷子里找出不同寻常之处。
因为卷子都誊录过,又糊了名字,也不知道哪一份是天字三十号。
按说,既然陆凤仪既然同三十号考生有勾结,肯定事先将考题泄显露去了。如此一来,那个考生一定先叫作题好手将文章事先作好,然后背下来。
恩,如此一来,就未必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所谓的作题好手,大多有固定的套路,知道怎么答才能拿高分。
恩,只需将这其中一些老生常谈的卷子通通刷掉,专一选取那种内容立意都非常新颖的送上去就是了。
抱定这个主意,管考官当下就开始阅卷,这一看不要紧,倒将他看糊涂了。
也不由抽了一口冷气:实在是作得太好了。
一个考房,三百多份卷子,按道理,要想找到内容立意都非常新颖的文字也不容易,能有一两篇就算是不错了,其他卷子大多写得规矩,以不出错为上。
可这房的卷子却是奇怪,一个个都做得上佳。其中很多观点都发人深省,其中也不乏离经叛道的地方,看得人击节叫好。
最奇怪的是,这样的卷子竟有十多份,都是篇精美。
管考官也是赐进士出身,对于文章学问也有兴趣,登时就看上了劲。
这一看,时间就耽搁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明远楼的更夫敲响了寅时的更鼓,他在骇然发觉自己已经误事了。
果然,就有一个书办急冲冲地跑进来,一脸的慌急:“管大人,我的管大人呀,你怎么还在磨蹭。正副主考大人都在大堂上等着定元呢!”
管考官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问:“其他房的卷子定下来没有?”
书办道:“其他房的卷子都已经定了,交上去了。”原来,科举考试的卷子并不由正副主间接审核,而是分房阅卷,让各房的考官定夺之后才交上去,两个主考只负责定名次。
天字号的卷子迟迟没交上去,这第一场的名次自然没办法定。
“我这就去。”管考官应了一声。
书办道:“大人你赶紧些,陆大人都恼了。听说天字房的的卷子还没到,都气得摔了东西,还说管大人你消沉怠差。”
管考官脸色难看起来,可他涵养却是不错,道:“陆大人性子急了,却是让人无奈的。”
可书办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完全恼了。
书办道:“也不是,其他房也有交卷子迟了的,陆大人也没说什么呀!可从头到尾,他都在不停地问天字号的卷子定下来没有。”
“还真是迫不及待了!”管考官恼火地一拍桌,将单独放在桌一边的几分卷子拂到地上。
这几份卷子看起来有些可疑,文章做得老成,空洞无物,恰恰又叫人挑不出错来。明显是作题好手所为,包不准其中就有舞弊情由。
他刚才还犹豫是不是给陆大人留一点脸面,将这几份卷子也一同带过去。
现在好了,既然你陆大人吃相难看,咱也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