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宪吃力地站起来:“谢朱大人。”
他回过头来,看了吴节一眼,突然叹息一声:“士贞,悔不听你之言。若当初胡宗宪领兵去与倭寇决战,将来即便没有好下场,也是问心无愧。”
吴节将头低了下去,心中突然有些替胡宗宪难过起来。
这个嘉靖,一旦对自己的敌人动手,那才是雷霆万钧,手下无情。
胡宗宪刚回北京,还没进城门,前脚被人收了兵权,后脚就被抓进天牢,根本不给你喘息之机。
这就是所谓的,坚钢不可夺其志的君主吧!
等到朱希忠等人将胡宗宪和他手下的一干幕僚统统抓走,兵部几个官员这才醒过神来,各自苍白这脸散去。
这个时候,吴节突然想起先前状若癫狂,在狂笑大哭中飘然而去的徐渭,一拍大腿:“这个徐文长还真是了得,估计他已经知道胡宗宪连城都进不了,就要被人抓去北衙门,这才借机脱身。”
他若不走,肯定会被锦衣卫抓走。
能够准确预测到嘉靖将要做什么,并能全身而退,这人还真是厉害。
吴节突然抽了一口冷气,严党其实也没多少人才。也就严世藩、胡宗宪、罗龙文和徐渭。如今,严世范丁忧即将回分宜老家守孝,胡宗宪被捉拿下狱,罗龙文死在戚继光手中。严嵩这人也没什么本事,无论怎么看,严党大势已去。
可有徐渭这么个厉害角色在,若被有心人招揽入幕,或者被严嵩破格起用,问题就严重了。
一刹间,吴节甚至动了叫水生将那家伙抓起来的念头。
可转念一想,回忆当初在杭州时同徐文长交往时的情谊,心中却是一软,微微叹息,心道:文长,好自为之吧,真不希望同你变成敌人。虽然你当初也建议过让胡宗宪杀了我,不过,对你的文章书画,我吴节却是非常景仰的。
希望从此这世界上少了一个阴谋家,而多一个书画圣手。
码头上闹腾了这么一气,天已经快黑下去。
风雪一阵紧如一阵,怕冻住强儿和蛾子,吴节忙上了车,一路疾驰,就回了自己的家。
吴节新置办的宅子本属于赵文华的,在北京城也算不错,其精美处,连嘉靖都有些嫉妒。关键是新,看起来颇为恢弘。
老实说,买了这个宅子之后,吴节和蛾子还是第一次住进来。
顿时被里面的气派吓了一跳,想当初,家里也就一个小四合院,如今这里却大得厉害,在里面走了半天,几乎迷路。
“这哪里有家的气息,分明就是一个大公园嘛!”吴节感叹一声:“这要是在现代社会,得值多少钱,起码上百个亿。关键是家里人少,总共才三四十人,撒出去,顿时就看不到了。”
回到暖阁,就听到一阵“哇哇!”的啼哭声。
“怎么有小孩在里面?”还没等吴节醒过神来,就看到一个奶娘抱着个婴儿出来,一福:“大老爷,听说你今日要回来,水老爷就派人早早地将大小姐接回来了。”
她口中的水老爷,就是现在在五城兵马司做官的水生。
“大小姐,什么大小姐?”吴节抓了抓脑袋,一头的雾水。
“啊,这是大小姐。”蛾子大为惊喜,忙将婴儿接到手中,再不肯松开:“老爷你快看,这鼻子好像你,多挺啊,这嘴,这眉宇,跟唐姐一模一样。”
“啊,原来是我的女儿。”吴节心中一阵狂喜,这才明白这是自己和唐宓生的女儿。
“老爷,既然大小姐已经回家了,就别再送出去了,蛾子替你养吧。”蛾子越看这女孩儿心中越是欢喜。
吴节一想,是啊,慈寿寺可是个道观,养个孩子算怎么回事。再说,这可是老子的心肝宝贝,自己要留在身边,难不成还让她长才道观里,将来做女道士。
况且自己和唐宓的关系说起来有点尴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团聚,这事却不能传了出去。
“就养在家里,留在你身边吧。”吴节微笑着点头。
“不过,我过了唐姐姐的孩儿,她只怕不乐意。”蛾子吐了吐舌头。
吴节一笑:“去将孩子的外婆接进来吧。”
蛾子:“对了,还没取名字呢,老爷你快给她起一个。”
吴节笑了笑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凝烟”。吟道:“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蛾子笑道:“凝儿,好名字。”
吴节又道:“既然已经将凝儿的外婆皆进家里了,蛾子,强儿的外公外婆和舅舅是不是也接进府中?”
两个老婆,两边都有亲戚,务必要做到一碗水端平,吴节觉得也该将蛾子的父母和兄长也一道接回来团聚。
却不想,此话刚一说出口,蛾子就竖起了眉毛:“不,不能让他们进来,否则也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反丢了咱们吴家的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