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士卒,或扎帐蓬、或寻找附近水源、或饮马喂食、或卸下锅盆炊具,准备埋锅造饭,一切井然有序。一直到那准备占领高地的两个谋克金兵,奔到半山坡时,一声划过长天的清脆枪声,将这一切打破……
安宁寂静的山谷,顿时沸反盈天,满耳都是“啾啾”作响的弹丸破空声,间或还夹杂着轰隆巨响的爆炸声。昨日那一幕人马惨嘶的场景再次上演。
尽管金军士卒已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并且数日间连续不断遭到诡异而残酷的爆炸袭击,对这摧命般的声响已经有些麻木了,但是当打击真正降临时,依旧难免陷入一片慌乱。尤其是那些签军的辅兵与役夫们,全像没头苍蝇一样,声嘶力竭地乱跑乱叫处传播着恐慌。累得一干中军亲卫皮鞭大棒齐上,打翻近百人,才勉强控制住局势。好在的是,这一次被攻击的目标不是扎营的金兵,而是那两个蒲辇的骑兵与半山腰两个谋克的步卒。
三百金兵,具是精卒,盔明甲亮,刀弓在手。正常情况下,无论是哪样的袭击,就算前头吃点亏,稳下阵脚之后,总能扛得下来……只是万万没料到,迎接他们的,是四百支火枪与一百名掷弹兵的狂轰滥炸。
从未有过与火枪炸弹交手经验的数百金兵,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在密集的弹幕与扑天盖地的气浪之下,像被收割的麦子般,一茬茬倒下。手脚最快的、反应最敏捷的,也只来得及射出一两箭,效果如何不知道,反正下一刻自己就飞升了……
暴风骤雨般的打击,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不过一炷香功夫,一切又归于沉寂。举目所见,除了迷眼的硝烟、呛鼻的气味,剩下的就只有横七竖八的一具具尸体,与残存的几匹战马,孤零无助地四下乱跑……
三百精锐,一炷香,说没就没了!
撒离喝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从前面,他应该是愤怒;从后背,却又像是恐惧……或者二者皆有。
设也马想说什么,却发觉喉咙干涩,声音哑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急忙用力咽下几口唾液,才嘶声道:“去几个人,弄几具尸体回来,是怎么回事?”
中军亲卫中骑快马抢出,清一色的锁子甲,人手还提着一张骑兵旁牌。四名骑兵小心翼翼地刚刚接近那片战场,六、七十步外的山间树林里,突然火光频闪,砰砰有声。装备精良的四名骑兵,身上炸开数朵血花,几乎不分先后栽下马去。
山谷中远远观的上万金兵,无不倒抽一口冷气。万人吸气,声音怪异而响亮,堪比擂鼓。
撒离喝与设也马骇然变色。前者还只是与普通金兵一样,惊慑于敌人武器之诡异犀利,而后者却是叫了起来:“是那个‘凶灵’的无形杀器!”
设也马话音刚落,直接就从马背上滚下鞍来,还急三火四地将撒离喝也给扯翻下马。若非撒离喝身手敏捷,非摔个大马趴不可。
幸好上万金兵的目光都为山坡上那一幕所摄,加上周围的亲卫团团遮挡。没多少人到两名主将先后落马,否则不用敌军发动下一轮攻击,金军自己就乱了——自古以来,将为兵之胆;将落马,兵落胆。
“怎么回事?”撒离喝狼狈地扶着歪斜的头盔,低声怒叫。主将落马,这是战场大忌,若非设也马的身份在那摆着,撒离喝手中的马鞭便要抽了过来。
“记得撒刺郎君之死么?”设也马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还有先副元帅……如果这还不够,那再加上栾城守将阿懒、阿替纪以及赛里郎君的耳朵……”
撒离喝呆住,半晌才吃吃道:“郎君之意……那件无形杀器,已经装备到普通士卒手中了……”
设也马咬紧牙关,重重点头:“若我所料不差,之前完颜阿古全军覆没,极有可能,就是因为贼军中装备了这种大杀器……”
撒离喝差点要呻吟出声,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啊!怎么总有层出不穷的可怕玩意?这样下去仗还怎么打?
设也马仿佛出了他眼中的疑问,只给出一个简单明了的答复:“不管他,趁着天没黑,再急行军一阵,甩开敌人——不是每处地形,都适宜埋伏的……”
不得不说,设也马采取的这个措施,还是比较对症的。可是当命令刚刚传达下去,左右两翼金军监视山坡之敌,全军收拾妥当,正待转进之时。
蓦闻一声鼓角长鸣,山谷回荡面应和。正前方转出一支人马,如楔子般卡在谷口,牢牢堵住万余金军的去路。军阵中两杆大旗迎风飞扬,一杆是红底飞金的六角星芒军旗;另一杆,则是一面纯黑为底,其上用白丝绣着一个白亮刺目的斗大“狄”字的将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