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偲大喜过望,在天枢城里的三位宗室皇子中,他最喜爱、也最寄与厚望的,就是这二十三郎,赵梃。
天枢城三皇子中,赵栩虽最年长,但全无英锐之气,更无贤能智略。若是在和平年月,立长不立贤,这位济王倒是很合适。但值此国破山河碎之乱世,像赵栩这样的,与中兴之主沾不上半点边。
信王赵榛呢?赵偲曾在天枢城的软禁居处见过这位十八郎,眼神阴沉沉的,浑身散发出一种困兽气息,阴鸷而危险,毫无人主之像……
只有这二十三郎,少年飞扬,英锐勃发,极具潜力。最难得的,他还是有军职士官。赵偲在迭遭大难之后,已无比深刻地明白了一点,什么皇权、政权,在军权面前,全是纸老虎,一戳就破,一钱不值。
是的,对于赵偲这前朝遗老而言,中兴大宋,是他最大的梦想。那位狄城主是指望不上了,好在皇室还有种子,还有希望,哪怕再渺茫,也总是希望……
刚满十六岁的少年相国公,完全没想到这位皇叔对他的期望,他就像一个平常而普通的少年见到亲叔叔一样,开心而欢畅。
奉军主之命,与皇叔前往晋宁军执行降服任务,若事情顺利,还要再到府州招降折家军——这样一个改变整个西北局面的重大任务,自己能做为副使参与其间,这是何等荣耀之事?赵梃焉能不开心欢畅。
“猎兵营第四都甲队第一什长赵梃,奉军主之命,接送赵特使过河,前往晋宁军。”身穿紧身藏青色军服、宽皮带上交叉插着带皮套的两支鹰嘴铳、脚蹬高筒马靴,英气勃勃,眼神明亮的赵梃从马鞍跳下来之后。刚跨出一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后退一步,挺身立正,向赵偲行了个标准军礼,大声报出自己的军阶,以示为公。
“好好,二十三郎……”赵偲乐呵呵上下打量这位赵家的龙儿,越看越欢喜,倏地想起什么,惊喜道:“你、升职了?”
赵梃有些不好意思:“在杀胡堡外击杀了两名夏兵,其中一人是擒生军……不过,按军中赏罚,还够不上升职标准,但为了此行出使方便,先行提升……军主这是给我压力啊,若事有不谐,未能完成任务,我这什长也当不安生,还得自个撸下来。”
赵偲笑道:“你我叔侄出马,又有这一什精兵,何事不可为。”
赵梃认真道:“到了晋宁军的地界上,一什精兵也无甚用,真正能让我们挺直腰杆的倚仗,是军主在银州的八百猎兵,还是这雄迈勇健的第三旅大军。”
赵偲一怔,随即点头感叹道:“有道理,为叔还不及你看得通透,果然长进了。你皇姊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赵梃咧嘴笑了:“嗯,从三月中离开平定,至今快两月了,皇后安好否?皇姊安好否?
赵偲点头:“安好……”
一阵蹄声从身后接近,赵偲转头,便见到这支大军的主将,车骑中郎将张立。这个骑在马上,鞍旁弓囊里永远插着一张醒目大弓的年轻将军,正冲着赵氏叔侄二人颔首为礼:“张立见过二位王爷,甲胄在身,恕不能下马行全礼。”
赵偲淡笑不语,赵梃却赧然道:“在军中,我只是一名普通什长,可不是什么王……什长赵梃见过车骑中郎将。”
张立点点头,道:“此去葭芦川尚有百里,越王是坐车还是骑马?”
赵偲想了想,道:“本使倒是想骑马,只是,为体现我天枢城威仪,最好还是……”
张立笑道:“明白了,张立在此祝正、副二使,此行一路顺风,凯旋而还。”
在张立的祷祝声中,赵偲、赵梃叔侄,一骑马,一乘车,跨过湫水河长桥,与河西十名猎兵会合,策马振辔,往西而去。
张立看着这叔侄二人的背影,心中自有感慨。如果说,上太行之初,他还对宋室抱有一丝期望的话,近一年来,在军主狄烈各方面建树的不断影响下,他对复兴宋室的心,已渐渐淡了。毕竟他原先不过是一名九品县尉,弓马子弟所的武职出身,对朝廷远不如曾经的知安陆县陈规忠诚。事实上他的这种忠诚,更重要是受他所敬重的陈规影响。而随着张立的军职越来越高,军权越来越重,他受陈规的影响,也越来越淡。张立心下明白,军主的这种给予,并非毫无代价。他只有向关忠勇看齐,彻底割裂过去,这个旅长的位置,才能真正坐安稳。否则,就像赵梃所说那样,早晚得撸下来……
“全旅渡河,方向,西南,定胡城!”张立用马鞭敲了敲马靴,狠狠戟指西南,心头的郁闷,仿佛随着这一指,流泄而去。(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