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辅怒了,野利荣飙了。
最得意、最强劲的强弩阻击阵,干掉的竟然全是自己人!这还不算,更间接使步跋子中最具远程杀伤力的强弩队,彻底废掉。至少在今日之战中,再派不上用场。
更可恨的是,这还是一个十足的哑巴亏,碎牙为也得往肚子里咽。非但不能说出来,还得尽可能隐瞒全军,并发布犒赏,否则适才高涨的士气,会直接掉底。两军对垒,打的是什么?两个字:士气!
有士气的军队,才有胜利的希望;没士气的军队,装备再好,战术再精,也是白搭。
好狡诈的手段!好狠毒的心肠!
银州讨伐军的两位主、副将真正动怒了。天诛军此举,无疑是当场给了李良辅一个大嘴巴,将那张老脸皮刮没了。人要脸,树要皮,羞辱至此,李良辅再不爆发,他就可以出家了。
野利荣也差不多,除了羞辱,更多了一份心痛那被杀尽的近千军兵,大半是他左厢神勇军司的劲卒啊!其中不乏擒生军精锐。经此摧折,左厢神勇军司,在三、五年之内,难有作为。守御尚且不足,主动出击更无可能,再无力与当面之敌,宋之晋宁军争雄长了。
不过,比起眼前之敌,那都是后话了。
天诛军!必须亡!
这是银州讨伐军主帅与副将,无比强烈的决心及心声。
二十架鼓车,四十面大鼓。再度擂响。巨声震野,地动山摇,十数里外无定河水,仿佛都为之一滞。
七百步跋子军、七百神勇军、八百祥祐军,组成一个品字形鱼鳞阵。伴着惊天动地的鼓声,带着刚刚击败上千“敌人”高昂的士气,踏着令大地颤动的隆隆步伐,刀枪如林,甲牌如墙,卷起满空沙尘。杀气腾腾。逼向铁壁车城。
在这个品字形鱼鳞阵后,紧跟着五百名辅兵,分别推着十辆飞云梯、两具攻城槌,嘿呦嘿呦地喊着号子。尾随其后。
飞云梯高寻丈。长丈二。宽五尺,下有四轮。攻城时梯臂伸展可达两丈,其上有双轮。可延墙而滑,足以搭架上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城墙;攻城槌形似矮屋,下有六轮,顶部蒙着生牛皮,覆以石灰浆,屋内则是用铁链勾挂着的合抱粗的巨大包铁撞木。这些攻城器具都是夏军准备用来攻打银州城所制,结果银州没机会用,倒是在这神堆驿用上了。
鼓声一响,安静得象进入午睡的车城也立刻醒动起来:辎重辅兵与役夫,一骨碌从车底、车旁钻出来,全部向子墙靠拢;二百辆战车怪兽也似地向外吐出一串串士兵;重甲长枪兵、刀牌兵、炮兵,披挂整齐,各就各位;五百火枪兵,全部集中于正南面五十辆战车之内,重新检查火枪的弹药、药室情况,并用搠杖再度夯实弹丸,然后一支支锃亮的枪管,从战车侧壁的丁字形射击孔伸出。
有鉴于土桥之战中,金军骑兵曾快速冲近车城侧翼,翻越车顶,杀入车城外墙,给第一混成旅带来不小的伤亡的教训。此次狄烈借着手头骑兵众多,将第三骑兵团五百骑兵(每个骑兵团有正兵八百,辅兵二百。在定胡城、银州及两个大营内放有三个都的骑兵)与猎兵营七百骑(另有百骑运盐及出使)全部撒出去,牢牢守住车城两侧。
夏军骑兵想冲到没有火枪威胁的车城侧翼,就得先突破天诛军两翼骑兵与猎兵的拦截。夏军擒生军轻骑不过千骑,兵力尚逊于天诛军骑兵,这么犯浑的事当然不会做。所以狄烈集中了所有火力来迎接当面之敌,战车两翼的安全,就交给骑兵与猎兵了。
望楼上的狄烈,正用瞄准镜看着夏军大纛之下,那两张老而弥坚的面孔。从自己所在的距离测算,大约在一千八百米,环境混乱嘈杂、风速达到三级、视野中尽是蒙蒙的黄尘与飘忽不定的众多幡旗。在如此不利因素且超远距离的情况下狙击,成功率不足三成。
狄烈遗憾地放下瞄准镜。战斗,既然无法以极其简单的方式结束,那么,一切就按规则来吧。
“夏军的强弩兵,果然非同小可。方才冲锋的若是我军,损失必定惨重。”弓手出身的张立,尤为重视弓箭的远程打击。直到如今,他依然坚持认为,如果一支训练精良的弓箭队与火枪队对射,胜负难料。只可惜,在天诛军中,很难找到并组成一支成规模的精良弓箭队,来与火枪兵pk,以验正他的观点。
释智和脸色凝重道:“虽然我军若是冲锋,无论防护还是速度方面,都不是那群俘虏兵能比拟的,但无疑会有较大损失,最起码前两轮箭矢躲不过。如果士兵战斗意志足够坚韧,或者冲刺速度够快的话,或许能迫使敌军放弃第三轮箭矢的发射,逼近敌阵,短兵相接。”
狄烈同意道:“如果是**师各旅遇到这样的情况,的确会有较大损失,不过敌军也讨不了好,**各旅的强弩营也不是拿来当摆设的……至于我们混成旅,没有这种假设。无论敌军是最犀利的强弩阵,还是最坚固的旁牌阵,都只有一种结果……”
狄烈重重一拳打在围栏上:“砸碎它!”
仿佛在应和狄烈的铿锵誓词,望楼旁的两名测距员,同时打出蓝旗,嘴里含着竹哨哔地吹响一声,表示敌军进入八十步的火枪射程。
车城里面,除了望楼上的指挥官及旗号观察员,还有战车内的火枪兵可以看到敌军,观察敌情之外,共余军兵,只能听从旗号的指挥行动。此时听到城外隆隆脚步声越来越近,所有士兵都禁不住攥紧手中的武器。握把处很快就被汗水浸湿,不免打滑。于是不少士兵取下绑腿布条,缠绕在手掌上,再握住兵器就好多了。
哔!第二声哨响,打出的是黄旗,表明敌军进入六十步,预备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