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吉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在俘虏营里就看到有不少质子军、铁鹞子战俘,自然能体会这话背后的意思,当下焦急道:“不知军主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才可以将我军俘人遣返呢?”
“很简单。”狄烈淡然道,“我会将其中一部分俘虏押至太原为质,然后我军会与贵国有一笔大交易。这笔交易可能耗时颇久,要分数十次才能完成。每成功完成一次交易,我会放回一部分俘虏,一直到交易数量令我满意为止。当最后一次交易完成,我会放回剩下的俘虏。”
“那么军主想要与我朝做何交易?”
“米粮、兵甲、马匹……当然,还有一些矿物。”
曹吉一脸“我明白了”的表情,连连点头。米粮不用说了,军资中第一重要之物,天诛军自然是多多益善;兵甲,夏国以夏国剑、青党甲名扬天下,但严禁出售,天诛军自然是想借此要胁强买;马匹,这就更不用说了,方今天下,还有比河曲马更好的吗?
曹吉自以为窥破了狄烈的用意,却绝料不到,狄烈说所的米粮、兵甲、马匹这些东东,纯粹是烟雾弹。真实目的,是后面含糊其辞的“矿物”。希望不仅仅只有曹吉这样想,李良辅、野利荣,夏国朝堂诸臣,包括李乾顺也能这样想,那就最好不过。当然,也不是说狄烈就不想要米粮、兵甲、马匹等物,只是买的话,天枢城可拿不出这么大笔钱,若真需要,直接抢好了,多省事。
曹吉心满意足地走了,这一道和议书,对他而言,简直就是绝处逢生的救命符。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夏国,一定要让两军尽快达成和议。
……
斟文死死盯住那个喜形于色、匆匆离去的背影没错!就是神勇军的指挥使曹吉!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曹吉的确兵败被俘?可是看上去此人却是笑容满面,那有半分当俘虏的模样?
晋宁军使者见斟文神色有异,不由低声询问:“大公子,可有何不对?”
斟文一字一句道:“那个人,就是夏军左厢神勇军司的指挥使,曹吉!”
“啊!”晋宁军使者望着那远去的身影,震撼莫名,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名侍卫出现在广堂回廓的石阶前,大声通传:“晋宁军使、折家军使,请入见。”
斟文终于见到这位以泼天之胆,挥军攻陷太原府,又以一支偏帅袭取银州,胆敢捋一国之虎须,做出令折家与晋宁军联手都做不到的事,更令赵氏皇族也为之拜服的天诛军军主:狄烈。
在此之前,斟文想像中,能做出此等惊人壮举的一军之主,大概便如自家父帅一般模样:长髯垂胸,面容庄重,不怒自威,气势迫人……谁想到,竟然是一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青年人……这心理落差也太大了。
狄烈当然看得出这两位来使的惊疑惑讶异,诸般情绪。他也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赵偲、赵梃叔侄联名上报的那份呈报,大概了解了他们此行使命的完成情况,以及这两位来使的用意。呈报看完了,两位来使消化得也差不多了,狄烈才开口道:“二位来使的心意,本军主已知晓。二位如今身处银州,耳闻目睹,感同身受,是否还有疑虑?”
晋宁军使者将一份帛书卷轴取出,诚惶诚恐道:“本使奉抚帅之命前来银州,一为见证银州归属,二为将此奏表进献渊圣皇后。不知……”
“奏表本军主替你家抚帅收了,择日转呈皇后御览。你的使命完成,可以回去复命了。”狄烈手指轻轻一动,身后侍卫上前将奏表接过,放在桌案前的支架上。
晋宁军使者嘴皮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敢开口。人家说得在理,你一个小小的军使,有什么资格谒见皇后?严格说来,他此行的任务,就是来亲眼见证这银州是否真落入天诛军之手,只要此事属实,他的使命的确就算完成了。
狄烈处理完晋宁军之事,转向斟文道:“折家军使,此行感受如何?”
斟文在座椅上屈身行礼,道:“彦文此来,非是代表折家,仅代表个人。因此,请勿以折家军使相称。”
狄烈一笑:“好罢,那么,折大公子此次前来,有何见教?”
斟文肃然道:“彦文来此,只想知道两桩事,一、所谓的神堆驿大战,真实战况如何?二、军主对我折家,有何打算?”
狄烈神情严正道:“第一桩事,你不必问本军主,大可自行到战俘营一探真相;第二桩事,本军主可以在此给你及你们折家一个明确答复回头是岸,岸上有我!”
“回头是岸,岸上有我!”斟文反复琢磨了一会,眼神渐亮……
在这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斟文与晋宁军使者,持着天诛军军主签发的令牌,足迹遍布银州城及南北两大营寨的战俘营,甚至还两次跑到二十里外的神堆驿现场查看。其中一次还碰到了夏军的收尸队,对方人马众多,而他们这边只有五骑。结果却是两边同时吃了一吓,你往那边逃,我往这边跑,上演了一场“麻杆打狼两头怕”的滑稽剧……
三日之后,斟文与晋宁军使者带着满满的收获与无限震惊,向狄烈辞别,心急火燎地赶回葭芦寨与府州,要将这几日收集到的惊天消息,尽快传回给自家主帅。
此时谁也没想到,一道足以影响西北局势的杀机,正在三百里外的府州,渐渐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