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天魂自带身(本章免费)
“年轻人,到底是血气方刚啊。”晁补之心下颇为唏嘘,想起当年自己也算是白牡丹的倾慕者之一,听说美人被夏国掳去,不顾朋友劝阻,弃了官职,单剑匹马西出函谷关,要当着柳毅的面大骂他一顿,定要让他羞愧认错的冲动。这几十年宦海沉浮,倒是将当初的血气和棱角尽数消磨。
“和夏国结盟固然绝无可能,不过,一旦和辽人开战。我朝屯驻于函谷关以东的西京行营十五万精锐,大部倒是可以抽调向东。”晁补之补充道,“夏国的兵制,常备之兵不过二十万左右,还要兼顾东西两面的宿敌。其中防备漠北蛮族的安北军司与防备我国的安东军司不过各两万余军兵,整个关中的常备兵力也不过五万而已。若夏国要东进,兴灭国之战,必然要征发关中退役军士和团练军,动静颇大,我朝便可及早探知防备。”晁补之少时在夏国游学多年,对宋夏两国的情势都极了解。夏国的关中地区与中原商旅往来极为频繁,晁补之虽然只在翰林院担任闲职,却也知晓,上百年的对峙,宋夏两国都在对方国内安排下无数的细作。若是夏国单单动用常备军尚可以偷袭,若是动员退役军士和团练,就很难瞒得过宋国细作的耳目。
赵行德叹了口气,以太学同窗平素的议论所透露的信息,大宋兵力虽众,却缺乏能够长途奔袭,以寡击众的精兵,而北伐取燕的关键便在于在辽国北院南下之前封锁榆关,唯有如当年长平之战秦国封锁四十万赵军后路的两万五千偏师一样的精兵方能担当此任。他还想继续请教一下夏国的官制和兵制,晁补之脸上却露出倦容,显然是讲课和解答问题之后有些疲乏。授课已毕,三位弟子便起身恭敬的向老师道谢。晁补之、赵行德和李格非全家人一起用过晚饭之后,赵行德方才告辞回去。
天色黄昏,虽然已是初春,午后却刮起北风,汴梁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无不行色匆匆,太学监生邓素却神色恭敬地立在一座并不宽大宅院门外,寒风夹杂着灰尘和沙粒,白色的儒袍已经快变成色灰色。似弱不禁风的年轻士子一动不动,就连脸上的恭敬神色也不曾松懈下来。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拜访的太博士秦桧了,就连秦府的门人也懒得再搭理他。
太学国子监生来自僻远乡间,在汴梁无所依靠,求见文宗儒师,既能拜师求学,又能博求声名,而且恩师的举荐对士子极为重要,同一师门之人守望相助,在官场上也不至于孤独无依。这风俗源自唐朝,师门的提携传承,对士子的前程关系极大,最为著称的莫过于名相赵普门生冯拯太平兴国三年进士及第,明宗朝官至丞相,冯拯的门生薛奎淳化三年进士及第,睿宗朝官至参知政事,薛奎的门生王曾更是于咸平年间连中三元,状元及第,大魁天下,庄宗朝官至丞相。
座师对门生的提携往往不遗余力,门生弟子亦往往终身事恩师如父,如武宗朝执掌政事堂长达二十年的丞相王侁无子,身后事便是由学生侯文素护其骨殖回京东西路的王氏宗族墓园,与宗容等王门弟子共同将恩师归葬,众弟子在墓园旁结庐守孝三年,如今位居天下四大书院之一的五陵书院,正是由这些王门弟子所创,当时便传为天下佳话,此后五陵书院一系在朝廷中枢虽然势力不张,但在京东两路官场却是同气连枝,盘根错节,针插不入,水泼难进。
及至当代,干揭拜师之风更盛,最为难见的莫过于炙手可热的丞相蔡京,门口每天都有士人排队求见,甚至到了需要动用开封府衙役维持秩序的地步。有一士人每天都第一名赶到蔡家门口,终于有一次,蔡京翻阅门下见客簿,见此人天天如此,非常惊异,被其诚心打动,找到跟前问话之后,觉得才学尚可,于是便推荐了他,此人终获飞黄腾达。诸如此类的故事激励了一批又一批热衷功名的士子与官员踏上干揭奔竟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