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时洛阳久经战乱,但入宋后多次修复,又休养生聚百年,如今元气尽复,虽然比不上东京繁华,但也不像东京那么嘈杂,更适合人安家居住,而洛阳周围的风景亦胜过汴京,城外东西数百里平原沃野,举目可见嵩山、王屋山等处处青山,许多官员在洛阳修宅邸,筑台榭,植草木。
洛阳人衣冠服色比汴京更为艳丽鲜明,成都蜀锦,姑苏宋锦,金陵云锦,高昌呢绒,长安白叠,荟萃于此。趁着这两天的余裕,李若雪买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她从府内出来的时候,除了身上半旧的罗衫和披衣,旁的衣物都没有带。在洛阳逗留三日后,商队再次出发,向函谷关而去。
八月二十五,领军驻守高阳关的耶律大石也得到了消息。他叫亲兵去叫童贯前来,这段时间,童贯写了份降辽的文书,不但将宋国皇帝骂的体无完肤,还揭露了赵佑本人许多不为人知的**,那些东西耶律大石想起来嘴角都忍不住浮现一丝笑意,此外,还承诺将河北三镇真定、河间、定州、中山割让给辽国。总之,只要耶律大石将手中这份降书交给宋国的皇帝,童贯绝对难逃一死。
一缕阳光从西窗透进来,照着耶律大石的书桌,他信手拿起一本书翻阅起来,是西方哲人雅力悉多达的《治世学》,中间提到了许多治国之道,耶律大石都深感有趣,因此,他还找来这位亚子的老师伯罗图的《执念国》来翻,发觉师徒两位的观点多有相左处,便更觉得有意思了。“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真是和我们契丹人一样的单纯啊。不像汉人那么虚伪。”耶律大石带着笑意想到。
“铁哥,我总是觉得,这希罗国的公民大会之制,和骊罢国的元老议会之制,似是天生为我们契丹人造就的。”耶律大石懒懒地对部属耶律铁哥道,“契丹人原本就是分属部落,各部头领遇事争执不休,用这个元老议会制度约束一下,也是好的。”
耶律铁哥不太喜欢读书,但知道耶律大石是契丹人里难得心明眼亮的人物,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他也知道,耶律大石不断地在契丹贵族的年轻人当中宣扬他的影响,要用元老议会来限制现在的昏君耶律延禧的权力,免得他胡乱发号施令,又随意诛杀契丹人的豪杰。耶律铁哥还知道许多年轻人都信耶律大石的话,愿意为他而死,包括耶律铁哥自己。
但是耶律铁哥不喜欢公民大会,他粗声粗气道:“那卑贱的汉儿,下等人,还有傻瓜都可以参加公民大会,决断国家大事么?”
耶律大石摇了摇头,颇为遗憾地叹道:“汉儿多是奴隶,就算是希罗、骊罢国,奴隶也决计不可能参加公民大会。至于元老议会么,可以给幽燕汉儿将门,还有下等人的首领留几个位置,好安他们的心,为我们契丹人办事。”他顿一顿,继续道,“我说这制度似是天生为我们契丹人造就的,我们契丹人少,心思单纯,现在来,不像南朝人多口杂,大家主意众多,争执不休,反而是好事。我们有奴隶干活,族人可以用很多时间学习军国大事,不像南朝人那样整天要忙于生计。”
他说着说着来了兴致:“你知道北方女真人为什么总是平灭不了吗?他们现在仍是部落长老议事制的,有军国大事,长老们坐在一起商议,每个人面前放着一把灰土,口中商议,手上在灰土上画画记录,最后有了定计之后,将面前灰土一把抹去,大家心悦诚服,齐心协力打仗。而我们在东京道的军队,不过是奉命出征,就连统兵的将帅都不一定愿意出征。孰胜孰败,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耶律大石灰色眼睛似乎闪烁着火花,“要重振我契丹江河日下的国势,东服蛮夷,西并宋夏,就必须革新,至少要限制昏君的倒行逆施,恢复我契丹族长老议会之制。”
耶律铁哥似乎被他的情绪所感染,虽然还不是太懂耶律大石定要重开长老议会的意义,也觉得心潮澎湃,躬身沉声道:“铁哥愿为大人效死!”铁甲铿锵作响,耶律大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正在这时,怯生生的童贯被带上来了,耶律大石顿时敛去了脸上的笑容,转而以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情,沉声道:“童贯,你的运气不错,这么快就可以回去了。”
“真的吗?”童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却丝毫不敢迟疑,万分感激地跪下道:“奴才谢主人不杀之恩。”站起身来时,瞥见耶律大石手中那缺笔少画的西域书,心中暗暗鄙夷道:“这狄夷首领也真正可怜,我大宋禁止书籍流出塞外,竟然饥不择食,连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像宝贝一样抓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