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当家朴铁岩也和一个契丹兵抱在一起在雪地里翻滚,双方都失了兵刃,朴铁岩一口咬在对方的脖颈侧面,鲜血噗嗤喷了满面,那契丹兵眼神中透出恐惧,口中吐着血泡。朴铁岩将他扔到一边,随手找了半截长矛,爬起身来,顾不得左右,拼命捅进了身旁的一匹马身上,他正待将长矛扔掉,骑马契丹兵手持短铁锤重重地砸在他天灵盖上,朴铁岩闷哼一声,临死时拼命抱住一条马腿,那无法脱身的契丹兵随即被涌上来的汉军扯下马来。
“汉儿哪来胆量攻打朝廷官军,果然中了女真人的诡计!”耶律撒剌心下大恨,他已经失却了战马,一手拿着弯刀,一手拿着一面盾牌,在乱军中且战且行。他望着迟迟不关闭起来的寨门,心下大恨,暗骂副将十五妇人之仁,仰头大声叫道:“关上城门!”一个瘦弱的汉军双手抱着一柄弯刀冲上来,耶律撒剌不得不先用圆盾抵挡了下,然后赶上一步用弯刀结果了他,再次抬头高喊道:“关上城门!”“关上城门!”他的铁盔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披头散发,亲兵也散了,周围到处是乱糟糟的军兵,搏斗中恶狠狠地用契丹话、奚族话、汉话相互高声喝骂,城头的耶律十五一时间竟没听见寨使的军令。
耶律撒剌又往寨门方向冲了几步,用弯刀斩断了汉军士卒的脖子,普通汉军士卒无论是膂力和兵刃都远不如他,在乱军中拼杀前行,竟无一合之将。“关上城门!”耶律撒剌再次拼尽全力叫道,这一次副将耶律十五终于了过来,他见寨使已经到了门口,眼中露出一丝喜色,突然之间,却转为惊慌,女真人凭借重骑硬闯进了乱军阵中,一柄巨大的狼牙棒带着阴影朝着耶律撒剌的头颅砸去。
“关上城……”这句话还未说完,耶律撒剌口吐血沫倒在地上,他凭着本能躲过了脑袋,半边肩膀却被砸得塌陷了下去,还要挣扎着爬起来,背心又受了重重一击。他的脑袋深陷在红白相间的雪地里,既不能呼吸也不能挪动,不断有人马从他身上踏过去,耶律撒剌最后想着,“陛下,臣已经尽力了。”然后便升入了洁白的长生天。
女真骑兵披挂甲胄和战马具装加起来重百余斤,他们根本不管区别缠斗中汉人和契丹人,一边努力冲向寨门,一边用狼牙棒、重铁棍四下乱打。这般重甲骑兵冲击起来,速度虽然远远不如契丹骑兵,但契丹兵和汉军的兵刃都难以穿透这层重甲。而三匹一组重骑的冲力极大,一路上的契丹骑兵和汉军挡者披靡,不是被踏于马下,便是跌跌撞撞踉跄倒地。寨使耶律十五还来不及关上寨门,便被这群铁塔般的重骑兵冲进了寨门。寨子一旦被破开,女真骑兵更一拥而入。除了留下两百余骑警戒尚且行伍完整的承影营外,其它女真骑兵都冲进了寨子,有的在空地上四处奔驰,有的跳下战马搜寻房舍,都是见人便杀,一时间,到处都响起了老弱妇孺惊慌失措的呼救和嚎啕声。
耶律十五率领着两百多个契丹兵一直在寨墙上抵抗,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抵抗一直持续道那些浑身重甲的女真兵登上寨墙。这些敌人一身刀砍难入的铁甲,膂力惊人,许多勇士都在徒劳的反抗中死去了,耶律十五乃是契丹人中的好汉,宰了两个女真人,他眼中布满血丝,从汉军开始攻城到现在一直战斗,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一个身形高大的女真人最后上来,用宽大的铁刀打掉他的盾牌和弯刀。
到了最后一刻,耶律十五反而没有恐惧了,他就平静地着铁盔下面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直到他用铁刀斩在自己的脖子上。耶律十五到了自己没有头的躯体,鲜血喷溅而出,他实现了在上京出征时的誓言:“陛下,臣当与此寨共存亡!”
契丹寨子外面,赵行德带着承影营一直和女真骑兵对峙着,这期间王亨直出势头不对,也迅速地集合了残存的千余汉军,结成阵势和承影营连在一起。赵行德低声对王亨直说了他的计划:假如女真人是敌非友,那就边抵抗,便靠向王童登率领的骑兵藏身的树林,用伏兵阻挡一时,骑兵也不能和敌人缠斗多久,这些步卒不能再沿着来时的大路撤退,只能往不利于骑兵奔驰的山林分散逃走,最后能有多少回到寨子里,就听天由命了。
王亨直脸色灰败,这次出兵,汉军损兵已经一半,赵行德麾下的承影军士虽然没有像汉军一样舍身扑城,但仅仅两百多弓箭手给契丹人造成大量死伤,还有两百骑兵埋伏一直未出。王亨直也是将门出身,深知这样的打法才是兵家正道。他嘴唇动了动,最后来是以沉默认可了赵行德的布置。
“照这个打法,汉军就算死绝拼光了,也改变不了辽东的局势,承影营区区千余军士,又能做什么?”赵行德脸色不善,不仅仅为对面这些充满敌意的而实力强大的女真骑兵,也为了汉军的处境和战斗力。他感到了非常的不妥。就在这两军间剑拔弩张的时候,赵行德再一次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