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亨直眉头微微皱了皱,在亲兵的簇拥下走到前面,好听清州衙内外喊话的声音。
“赵大当家,”这一嗓子传到耳中,王亨直便是一愣,见说话是正州寨的武大愣子,心下不禁摇头道:“这个浑人。”那粗嗓子的喊话却压倒了州衙外面汉军的喝骂声,“俺们佩服夏国营厉害,可你们也不能吃独食啊。兄弟们在开州城外挖了两个月的沟,我寨子光铁锄头都拗断了几十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各寨汉军发出一片附和。“就是啊!”“凭什么独食!”到处都是摩拳擦掌、跺脚骂娘和锵锵刀剑互击之声,人群后面一支弩箭“嗖”的破空射出。
“不好!”杜吹角吓出一身冷汗,所幸那支箭是朝着别的方向去的,向来是群情激愤之下,哪个冒失鬼碰到了弩机。
赵行德再度从盾牌后面站了出来,杜吹角失声劝:“将军。”他不但不退后,反而又踏前了一步,大声道:“各位兄弟,赵某有言在先。凤凰山占据州衙,并不是要独吞。”
他话音未落,州衙底下有***声喊道:“谁信你啊!”“大伙儿不要给夏国人骗了!”王亨直循声望过去,都是平常攻城出工不出力的几个寨子在作怪,他心下大皱其眉,但都是十几年的老兄弟,总不好当众呵斥他们,于是又朝州衙城头望去,目光中微微有些歉意。赵行德说话被打断,他顿了一顿,举起左手。几个眼尖的汉将暗道“不好!”这时,开州北城楼的火炮“轰——”“轰隆——”“轰——”的开炮了,炮声不但将人声嘈杂都压了下去,还带来一片片惊叫和恐慌。在围攻开州城的两个月里,火炮的威力,汉军士卒见识得太多了。大家争先恐后地朝街道旁边的房舍涌去,躲起来张望了半天,却不见炮弹落下。原来,这一波炮击仅仅是警告,所以只填了火药包,而未填炮弹。
“赵将军,有话好说。”
赵行德见王亨直终于出头来了,拱手笑道:“王将军可以做个见证,我营占据这州衙府库,确实不是为了独吞。而是要照规矩分给各寨的。”王亨直问道:“照什么规矩?”以他数十年的威望,王亨直出面和夏国营谈判,乃是众望所归,所以其他汉军将领不但没有打岔,反而约束手下的亲兵不得打岔。
人群安静了下来,赵行德方才沉声:“大伙儿流血流汗打下开州城,有人严守军令,杀了不少契丹贼,却因为进城晚而两手空空。有人却放弃防地,放跑了契丹人,只顾在城里抢掠,已经抢得盆满钵满。这开州府库再由大家胡抢一通,杀贼立功总是吃亏,偷奸耍滑的却白拿好处,将来谁还愿意真心出力打仗!”他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圈。几个守在开州东南西三面,早得通知的汉将,高声附和道:“赵将军说的对!”“俺们杀了多少契丹人,进城晚了,连根毛都没捞着啊!”“就是就是!”
原来鼓动汉军哄抢开州府库的汉将,这时也不敢贸然出头,生怕一出头,便被人指摘自己放跑契丹人的责任。此消彼长之下,州衙外面的局势终于朝着赵行德希望的方向演变,王亨直亦配合地问道:“那以赵先生之见,府库中的财物,当按照什么规矩来分?”
赵行德微微一笑,大声道:“不瞒各位,我营已经把府库中积储做了清点,共计有粮食六万石,金银钱合计四十三贯两,布九千多匹。各位首领若是不信,可以先派人进来点验。”汉军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呼声。听闻开州府库里居然有如此多钱财,好几个汉军将领悔得牙齿都酸了,暗骂自己只顾着在城里乱抢,只需比夏国营早点赶到这开州府库,随便推几车子银钱走,就赚大发了。
“这府库中财物本来是我辽东汉儿几十年积累的民脂民膏,被辽国朝廷没入官府,存放在府库中,犒赏军功之用。如今我们打下了开州,虽然不能将钱财一一还给苦主,但倘若胡乱私分了他,却未免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赵某把话放在这儿,认真打仗的好汉子要多分,一颗契丹兵的首级,多分五十贯。严守军令的寨子要多分,在东、南、西、北四面坚持防地阻截契丹兵马的寨子,先进来拿两万贯!咱们攻打开州两个月,吃喝都是开州寨管的,开州寨至少贴补了两三万石的军粮,所以余下的钱粮,开州寨取一半。我夏国营的火炮之费,一发三十贯,两个月来共开炮一千三百多次,只取先四万九千贯钱。剩下的钱粮、布帛、契丹男女奴隶,大家再按照此番出兵的人数来分。”
众汉军将领还没来醒过神,赵行德笑着问王亨直道:“王将军,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