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凝霜的汉军将领则忧心忡忡许多。辽国有冬季出兵的惯例,金国已经通知汉军,将在十二月誓师南征,完颜辞不失为内外诸军都统,完颜宗翰、完颜宗隽为副都统,率金军主力攻打沈州。完颜杲和完颜宗弼则率一支偏师绕道去辽阳。
数月来,汉军沿着海岸侵攻打辽国的耀州、辰州、宁州、复州,连镇海府也不战而下,非但掠取了不少百姓,还委派了汉军官兵驻守。苏州关南和开州太白山连成一片,辽东局势大好,韩凝霜的忧心却未曾减少。汉军势力从苏州延伸出去,很快就无险可守。汉军重兵屯驻在苏州关南,似万无一失,实则势力极难向外发展,沿海的州县,不过是皮毛而已。按照当初赵行德所建议,数万汉军主力若是放在太白山、鸭绿江、铳门江一带,势力展开的腹地近乎无穷无尽。如今的情形倒有点像兵书所述“天牢”绝地。辽阳的数万辽军拦在汉军北面,地形又利于辽国骑兵纵横驰骋。
十一月十八这天,乌云笼罩着整个天空,仿佛要压到地面一样。堡寨里的汉军兴致勃勃地议论着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两千骑兵护送野战火炮营出城训练。
在军士的监督下,随着一声声简短有力的口令,火炮手一次次完成装药、填弹、点火、火炮复位、刷洗炮膛等等动作,因为弹药不够,完成连贯动作二十次左右,赵行德才随机决定实弹发射一次,一个炮组若是三次实弹发射不准,炮长就地免职,不合格的火炮手除名退回步军营,对汉军而言这是极大地耻辱。
操作火炮是极其累人的重活,火炮手们脱掉了累赘的棉袍,身上只穿着单衣,虽然天气寒冷,仍然汗流浃背,头顶冒着氤氲的白雾。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操练着,军士和炮长们不断大声重复着口令。童云杰拄着一条木腿直挺挺地站在炮阵地上,眼睛如同鹰隼一样扫视着各个炮组,挑剔着每一个不符要求的动作。
赵行德站在炮阵地后方,沉默地着着热火朝天的场面。不远处传来训练的骑兵忽然高声欢呼起来,依稀可以听见“元帅!”“元帅!”的声音。赵行德循声望过去。韩凝霜骑着一匹纯黑色的高头大马,身披白色的大氅,正沿着骑兵的横列跑过,三十多骑卫士紧跟在她的身后,跑到骑兵横列的一侧之后,韩凝霜抽出了马刀,列成前后五队的骑兵都同时把兵刃举了起来。在相隔遥远火炮阵地,也听得十分整齐的噌啷之声。只见韩凝霜的马刀朝前一指,“冲锋!”“冲锋!”众汉军骑兵纷纷催马跑动起来。他们的队列虽然不如夏国骑军整齐,也带着股一往无前的狠劲儿。
赵行德着那白色的身影,心念微动,沉声下令道:“开火!”没过多久,十门火炮同时怒吼起来,炮声震耳欲聋,一团团烟雾升腾而起,几乎和天上乌云相连接,骑兵的战马不安地发出嘶鸣声,但队形还是没有乱,两千余骑在火炮射程之外绕了一个大大的弧线,出现在火炮阵地的侧翼,然后加快了马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冲了过来,仿佛一片黑色的怒潮。
这种演戏也是经常科目了,火炮手们调转炮口对准侧翼,骑兵在射程之内,却没有当真开火,一直到骑兵以极快速度越过火炮阵地背后的壕沟,火炮手们都不断地进行着装填操作,而夏***士则为他们计数,中间还模拟换用霰弹轰击逼近的敌军。一直到骑兵冲远了以后,大家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发现韩元帅带着卫士朝火炮阵地驰来,一时间,汉军火炮营居然不顾军令的约束,一起大声地欢呼起来。
“火炮营训练得如此精锐,赵将军真是劳苦功高。”韩凝霜策马疾驰了一阵,额角微微现细汗,脸颊也嫣红一片。三十余骑汉军卫士都散在四周警戒着,汉军火炮营校尉、百夫长则督促麾下炮组赶紧训练,要让元帅好生,火炮营不比骑兵营差。
“哪比得上韩元帅深得军心。”赵行德下意识地朝着火炮营阵地去,各个炮组仿佛上足了发条一样飞快地训练。
韩凝霜也望着前面的十个炮组,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不是客套,赵将军为训练火炮营,两个月来花了颇多心血,汉军上下皆感激不尽。”她语气中带着诚挚之意,赵行德倒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低声答道:“赵某职责所在,份内的事情。”
“职责是职责,心意是心意,”韩凝霜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回头了仿佛被乌云压得在地上的南山城,“赵将军为汉军出谋划策,每次都尽心尽力。”她语气有些涩意,“其实,这份心意,我们是领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