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辽军的都统耶律燕山原本信心满满而来,却挨了这么当头一棒,不禁恼羞成怒。他的头上青筋毕现,他一手执着马鞭,直盯着海上不断喷吐着烟雾和火光的海上猛兽,恶狠狠地道:“郭将军,我们也携带了铁桶炮,为何不轰打那些敌船!”
“这……”火炮营都监吴春道,“燕山将军,我们的铁桶炮太过笨重,瞄准不便,而且,恐怕敌船稍稍挪动一下位置,便又打不中了。所以……”他操作对火炮的本事,比起原先辽国火炮详稳司的都监柴宜来大大不如。因此回答起耶律燕山的质问时不由得战战兢兢。耶律燕山素来以凶悍著称,不光是他,就连南征大军副都统郭保义在他的面前,也往往不由自主的矮了半截。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吴春的脸上就多了一道血痕,他还不敢叫痛,只是浑身都在发抖,只听耶律燕山骂道:“没用的蠢东西,只知道拿些理由来糊弄人!”说完又在吴春的脸上没头没脑的抽了几鞭子。这情景落在赶来的郭保义眼里,不由皱了皱眉头,他也不好说话,只能快步走到耶律燕山跟前,沉声道:“都统大人,我敌船的射程,也就在两三里左右,只要我们不靠近岸边两三里,便不妨事了,当务之急,还是要赶快攻下这城。”
“郭将军提醒的是!”耶律燕山将目光转向了低矮的南山城,仿佛找到了一个泄愤的出口,又抽了吴春一鞭子,沉声道:“快去将铁桶炮对准,耽误了攻城,我取你人头!”
吴春连滚带爬地退下去,心里暗暗叫苦,不但火炮还没有安上炮架,就连炮垒也没有挖,怎么对准城头开炮,更何况,这汉军的城池修得也十分古怪,既小又非常低矮,瞄准起来十分的不便。而且样子,城头上也必然安置有不少的火炮,对轰起来,还不知道谁占便宜。不过,这些他都只在心里嘀咕,却绝对不敢和耶律燕山去说的。
就在南山城西北方两里的山丘上,柴宜正堆笑对赵行德说道:“赵将军,辽狗的火炮绝对不可能打中海船的,我朝水师已立于不败之地。”他一边说,一边作出对辽国格外痛恨的样子,有些惋惜道,“可惜这些辽狗见机得早,退出了我朝水师火炮的射程。”
自从柴宜见识了夏国火炮的犀利之后,便彻底对辽国死了心。他素来视辽东汉军为山匪巨寇,不愿与之同流合污,特别是赵行德透露出有把他家人从上京接出来的可能后,柴宜便转而对赵行德大加讨好起来。此人对火炮的操作独有一番见解和心得,因此赵行德对他也并不排斥。在军府对他有处置的决断之前,赵行德便只把他带在身边,柴宜在辽国也算得上是高官,对辽军中的虚实,倒是了解得十分清楚。
赵行德微微点头,却并不感到可惜。南山城所处的地峡原本就极为狭窄,南边有大片的淤泥滩涂,不适合大军行动,而靠近内陆坚实的土地,全部在南山城火炮的射程之内。北边的海滩较为结实,辽国大军可以通过,又恰好在南山城火炮的射程之外,可是现在,辽军不敢再在海边两里之内行动,而距离海边两里地之外,则又在南山城的炮火射程内。也就是说,汉军的火炮可以完全***住这道地峡。
“可是,很快就要结冰了啊。”赵行德望着北方,此时辽海的海水,只见碧蓝一片,比后世不知清澈了多少倍,但冬季结冰却是不会变的,“最艰难的时候,很快就要来到了。”他默默地想着。就在远方,辽军骑兵已经完全退到了水师炮火的射程以外,集中在南山城东北方向的一个极为狭小的正面上。
“如果我有足够射程的重炮的话,再加上爆炸性的炮弹……”赵行德摇了摇头,摆脱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要战胜敌人,只能依靠现有的武器和力量了。”却听身旁的高伯龙道:“可惜了,如果适才有两三万的铁骑,趁着敌军大乱时候杀出去,必能叫辽狗吃个大亏。”他可惜汉军只有数千骑兵而已,辽阳城下已经元气大伤,如今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轻易使用的。
红日渐渐西斜,辽国大军对于苏州关南的进攻,便在这意外而混乱的一天中开始了。到了晚间,南山城北面的到处是辽国人宿营的篝火,就连远方的恶虎山,也可以到火光点点,仿佛一直连到天上。在这十万大军之中,真正的契丹军有五万多人,还有三万多奚军,剩下的两万人,则是其它种族的杂兵。自从铁壁营阵前起事以来,辽国已经逐步在取消了单独将汉人编成一军的做法。
辽军只管赶筑营盘,安置火炮炮垒,耶律燕山仗着兵力雄厚,并没有做夜袭和偷袭的打算,他深信只要充分准备,便能以泰山压顶之势攻克汉军帅府。汉军也没有无谓消耗兵力,却偷袭远远比自己强大得多的辽军。因此,这一夜分外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