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百余步外,高伯龙见耶律燕山不但不退,反而逼上前来,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沉声令道:“取射雁弩,对准了辽狗的主将!听我号令——”他身边数十亲兵纷纷从解开背囊,取出了早已张好弓弦的强弩和箭矢。高伯龙自己也接过亲兵递上的弩矢。他捏碎了锋矢上的腊封,毒孔露了出来,将毒箭放入弩仓,对准了帅旗下的辽国大将。
这射雁弩乃是夏国骑军制式的强弩,虽然形制没有歩军踏张弩长大,但威力却并不逊色多少,使用特制的箭矢,射程长达两百多步。赵德来到辽东后,又参照女真毒箭加以改造,在锋矢前端钻了蜂针孔,战前吸入特制的毒液,用蜡封好,战时去掉蜡封。当箭矢射中目标后骤然停止,毒液将在惯性下猛然由蜂针孔流出。
对面辽军射来的箭如雨下,箭矢落在铁盔上噼啪作响,高伯龙面沉似铁,将弩矢对准了辽国帅旗,大声喝道:“放箭!”扣动了弩机,铁脊弩箭“嗖”的一声射了出去。与此同时,周围亲兵也射出了数十支弩箭。
适才女真兵只有七八十步的箭矢,让大多数辽军都放松了警惕,就连都统耶律燕山身前,亲兵也没有为他竖起挡箭的铁盾。眼弩箭如同一窝蜂般直奔帅旗而来,众多辽军兵将纷纷大将失色,有的喊道“小心!”有的挡在耶律燕山身前。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一瞬间功夫,数十支弩箭已经射到,随着噼噼啪啪的声响,十几名辽国兵将中箭落马,竟是中了毒箭当场殒命。眼毒箭厉害,马上上弩不易,射出一发后,众汉军便将弩机放回背囊,一边高喊着“耶律燕山死了!”“耶律燕山中箭了!”一边重新抽出兵刃,与女真骑兵一同且战且退。
辽军回头张望。然而,众亲兵将耶律燕山挡在身后,也不清楚到底中箭了没有。
“都统大人中箭了吗?”前阵的辽军更加慌乱了。
“让开!”耶律燕山拨开身前的亲兵,脸色铁青道:“本将无事!”适才中箭的,许多都是他一手简拔训练,倚为心腹的亲兵,一次被汉军射死了十几人,比旁的军兵死伤数百上千还要令他心痛。
部将亲兵都围在身边,耶律燕山更加恼怒,沉声道:“本将无事!”他用力拔出一根卡在甲缝里箭矢,怒喝道:“莫让贼寇逃了!”他身为大军都统,临阵时所用甲胄自然也是辽军最为精良的,不但重量轻,而且等闲箭矢难入。众将这才放下心来,前面辽军也大声喊道:“都统大人没事!”“将军有令,莫让贼寇逃了!”催马朝着汉军退却的方向追去。
然而,利用辽军骚动这短短的瞬间,汉军和女真骑兵又退后了不少,后卫已经和辽国大营宫帐军脱离了接触。战至此时,天色已经微明,高伯龙与麾下骑将都是无数次推演过撤退的路线,如今更不恋战,只管沿着辽军防范薄弱的地方夺路而逃。一路上,高伯龙都断催马,“快!”“快!”战马的四蹄狂奔,就这般一口气冲出了辽军大营。
金兵和汉军皆是铁甲重骑,在近战中恃强硬冲,外围的辽军轻骑竟是拦阻不住,只能尾随在后面,追杀那些掉队落单的汉军与女真骑兵。
“真是可恨!”耶律燕山一拳捶在马鞍上,他脸色变幻,沉声令道:“传诸将到中军议事!”汉军死守南山城不出,如今既然派出骑兵袭营,步军又出城列阵,仓促之间,即便是步军大阵退得回去,南山城的守备也必然松懈,如此一来,倒是个趁势攻城的机会!
耶律燕山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头上刚感到一阵眩晕,便觉得半边身子几乎都麻痹了,“都统大人!”“燕山将军!”“将军……”亲兵们的喊声在他耳朵里越来越模糊。只见耶律燕山在马上摇晃了几下起来,头便耷拉了下来,众亲兵部将都是一阵大乱。按照辽***制,如果耶律燕山在战场上阵亡,他们这些人都要处斩相殉的。有***声喊:“都统大人晕过去了!”“郎中!”“快叫郎中!”
大家起手八脚地将耶律燕山放下马,扶回帐中,郎中才匆匆赶来,为都统去了衣甲,这才发现,刚才汉人那一箭透过铠甲缝隙,稍稍擦伤了些皮肤,单单如此,毒性也发作了出来,令都统大人昏迷过去。汉人这毒液十分厉害,郎中灌了好些汤药下去,耶律燕山方才醒转过来,但既不能说话,行动仍是乏力,据郎中说,大概是箭毒里掺了古怪,以至短时间内身体都有些麻痹,须得用针灸药石将毒性慢慢拔去。
“好狠毒的箭!”辽军众将纷纷议论道。按照常理,都统大人既然有伤不能视事,便当又副都统代行军令。然而,副都统郭保义却犯了难,他虽然是耶律大石的心腹亲信,位高权重,本身却是个汉人,以郭保义对陛下的了解,用汉人为副将已是极限,若是独立执掌十万大军,可是大大地犯了忌讳。